孙思邈与宜君艾草（小说）

　　在宜君县与白水县交界的地方有一座大山，名叫雁门山，古称大秦山，因东晋十六国时期，前秦王苻坚在此狩猎而得名。此山，平均海拔1000多米，远远望去，峰峦叠障，气象万千，蔚为壮观。这里，草木繁盛，奇花异草，芳草碧连，动植物资源丰富，特别是野生中药材资源极其富有，其中，道地药材艾草药性极佳，被唐代药王孙思邈推为上等佳艾，有“宜艾”之称。为后世“四大名艾”中“北艾”之上品，不逊于“汤阴伏道之艾”。

　　艾草，又名艾蒿、冰台等，系多年生草本植物，叶厚纸质，上有灰白色短柔毛、白色腺点和小凹点，背面为灰白色蛛丝状绒毛。全草可入药，有温经、去湿、散寒、止血、消炎、平喘、止咳、安胎等作用，尤为止血、妇科良药，被誉为“钻石之草”。

　　说起药王孙思邈与宜君艾草，还有许多生动感人的传奇故事……

　　唐高祖武德三年(620年)五月，在家行医，苦读经史百家，潜心研究历代医学典籍的孙思邈打算外出行医采药。由于当时唐朝初立，各地战乱不断，家人甚为担忧，说：“如今，兵荒马乱，你外出行医多有凶险，实在要去，那就离家不要太远。”孙思邈听了家人的劝告，考虑再三，决定到与家乡华原县相邻的宜君县深山之中去采药。一来，宜君、华原同属宜州，还是在家乡地界上；二来宜君县地域广阔，北部山野地瘠民贫，百姓缺医少药，那里的深山之中听说生长着许多珍奇草药。这一切，都让孙思邈对宜君北部山区充满了向往……

　　孙思邈从家里出发，备了干粮和随身衣物，过同官，翻山越岭，一路北上，来到了宜君县北部重镇五里镇。找了家客店，刚住下，忽听店家大喊大叫，孙思邈忙赶了出去，原来店家小儿子玩耍时，突然吐血不止，大人们吓得惊慌失措，他向店家说自己是华原县的一名郎中，让他给孩子瞧瞧。他仔细看了孩子的症状，对店家说：“掌柜，别慌，我开个方子，吃了保管用。”“孙大夫，那你快开方，我到镇上的药铺去抓药。”孙思邈摇了摇头，笑笑说：“不用，不用，只要熟艾三两，一个鸡蛋便可。不知，你家可有艾草?”“有，三年前端午时节我从大秦山中采的艾草。”店家说。“那太好了，快把艾草拿来，除去杂污、捣碎，做成熟艾，需三两，将其与鸡蛋放在水里煮二升，给孩子服下。”店家按孙思邈的方子煮了艾草与鸡蛋，给孩子服下。不一会儿，孩子的吐血就止住了。店家十分高兴，连连称赞孙思邈为神医。给孩子看完病后，孙思邈把店家给的艾草仔细端详，发现此艾香郁浓烈，药性很好。孙思邈要了一些，如获珍宝，他向店家询问艾草的情况。店家说，宜君山野气候温润，艾草遍地可寻，但唯独大秦山的艾草徒有特色。孙思邈为了一探究竟，决定前往大秦山采药。他问了店家前往大秦山的路，第二天吃过早饭，就匆匆从五里镇赶往大秦山去了。

　　大秦山位于宜君县东北部，是当时宜州与同州两地的界山，此地山大沟深，人烟稀少，道路艰险，丛林茂密，常有盗匪出没，是官府鞭长莫及之地。

　　孙思邈上坡穿塬又下得坡来，足足走了四十多里地，赶在太阳快落山前，来到了大秦山脚下的雷塬村。在村口遇到了一位放牛的老汉，与老人攀谈起来。老人姓姜，他说，听上辈人讲此地早在苻秦时候，就是胡人与汉人杂居之地，且胡人居多。在大秦山上至今还有一块将军碑，记载了当时的一些事情。那时，这里的胡人把山上的艾草视为仙草，常用来祛病辟邪，很是灵验。孙思邈也是熟读经史之人，对一些历史掌故也颇有见解。他与老人谈得十分融洽，从前秦王苻坚谈到大秦山的来历，从大秦山谈到艾草，从艾草谈到山民们所掌握的一些民间验方和他们眼下的生活。老人很健谈，也很有学问，以前做过前朝的地方小吏。他将孙思邈邀回家中，让老伴做了可口的饭菜给孙思邈吃。老人也略懂医术，与孙思邈秉烛夜谈，很是言欢。孙思邈让老人给他收集一些好的验方，老人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老人正给牛喂草料，忽见邻居家的小孩跑来急急地说：“秀才爷爷，我爹的痔疮又犯了，便后出血，血流不止，很吓人，您快去看看吧。”老人忙和小孩往邻居家赶，孙思邈也紧随其后。到了邻居家，只见小孩爹躺在炕上，下身血已将裤子侵染了一大片，炕席上全是血迹。见此情景，老人也不知所措，就请孙思邈给病人医治。孙思邈细细查看了病人出血的情况，诊了脉，对老人说：“病人体内虚寒所致，家里可有艾草和生姜？”小孩说：“有，大秦山的艾草可多了，我采了好多，在隔壁屋内，生姜没有。”“我家有，快去拿吧。”老人笑嘻嘻地说。小孩忙跑到隔壁屋子拿了艾草，又跑到老人家拿了生姜。孙思邈将艾草和生姜放入水中，煮成浓汁，与病人服下。很快，出血便止住了。老人高兴地说：“老朽自觉见多识广，今日算开了眼界，孙先生真乃神人也！”

　　孙思邈辞了老人，向大秦山走去。大秦山，山势险峻，道路崎岖。密林深处，人迹罕至。孙思邈来到山脚下，远远闻到一股浓浓而奇特的清香，他顺着香味一路穿越灌木丛林，向山上攀去。走到山坡上、山坳里，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艾草，与其它花草簇拥在一起，散发着那股奇异的香，浓郁而热烈。孙思邈忙跑过去，采了一枝，放在鼻下闻了闻，只觉香气扑鼻，沁人肺腑，使人神清气爽，精神焕发。他仔细端详了一番，此艾除芳香浓郁扑鼻外，叶面厚实饱满，绒毛多而软细如绵，茎叶脉络规整，整枝艾草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含在口中，一股清香，略有苦味。孙思邈在心里暗暗叫好，此乃上等艾草。他索性采了一筐箩的艾草，正准备兴冲冲地往深山里去。忽然，从后面跳出一个人，把他按在了地上。孙思邈刚要喊出声来，嘴被那人死死地捂住了，那人小声在他耳旁说：“有老虎，小心！”孙思邈心里咯噔了一下，只见几只野鹿狂奔而过，一只老虎追赶而来，从前面的密林中穿过。等老虎走远了，那人才松开手，扶孙思邈起来。“刚才好险，我一急就把你按在地上，吓着你了。”一个壮小伙满脸的歉意站在孙思邈的面前，孙思邈忙双手鞠躬，行大礼说：“壮士，哪里哪里，多谢相救。”“这山中居然有老虎？”“先生不是本地人？这地方老虎时有出没，大伙上山都时刻得提防着。”孙思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我是华原县人，以前只是听说宜君山中有老虎，今日，果是眼见为实。壮士想必是这附近的人？”小伙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对孙思邈说：“我姓郭，大伙都叫我郭二牛，是这大秦山下木瓜城人，常在山上砍柴、采药。”“壮士可懂医？”“谈不上懂，以前从山外亲戚处学了点，常采些药给乡亲们治个头疼脑热。”小伙看孙思邈筐箩里那满满的艾草，说：“先生可是郎中？这大秦山的艾草，那可是个宝，先生真是慧眼啊！”“我的确是个郎中，姓孙，名思邈，来这大秦山行医采药，还望壮士多多帮衬。”“啊！你就是孙思邈。去年，我和我爹去宜君县城访了一个远亲，县城里到处都盛传着你治病救人的事，说你是华佗在世。”孙思邈摇了摇头，笑笑说：“华佗在世，不敢当。治病救人那是医家的本分，行医天下，能为更多的百姓看病，是我毕生的心愿。”郭二牛被孙思邈医者的情怀深深感动，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要拜孙思邈为师，做一个行医采药的郎中。孙思邈见郭二牛非常诚恳，便收了他这个徒弟。师徒二人砍了柴，采了药，便高高兴兴地往回赶。

　　到了村口，只见一个高大的土城耸立眼前，土城分上下两城，三面环水，地势险要，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村人多在下城居住。郭二牛告诉孙思邈，此城已有好多年了，据说是鲜卑胡人所建，因土城内外多木瓜，而叫木瓜城。现多为郭姓人家所居，他家就住在下城两面土窑洞里。前隋大业间，盗匪四起，从大秦山而来的土匪，劫掠村寨，方圆其它村落均遭洗劫，村人居城坚守，土匪奈何不得，父老才得以保全。

　　孙思邈和郭二牛进了土城，来到二牛家。两面土窑洞不大，家里收拾得倒也干净。两位老人正在做饭，一听说来了贵人和二牛拜师学医的事，喜得合不拢嘴。把孙思邈让到炕上，炒了几道山里的野菜和鸡蛋，师徒二人边吃边叙。晚上，孙思邈和二牛住在一起，两人就医学方面的知识聊得很是兴起，从采药、每种药的药性，聊到一些常见病的病理和治疗，一些疑难杂症的诊治等。孙思邈说：“作为行医之人，医术固然要高，但医德更要高，病人无高低贵贱之分，要一视同仁，更要怜惜弱者，这是你所要谨记的。”二牛觉得师傅说得很是在理，他铭记在心，立志做一个好郎中。

　　第二天一大早，二牛就和孙思邈进大秦山采药了。这一次，他们师徒二人披荆斩棘，攀岩过险，向大秦山的深处走去。二牛虽说在大秦山长大，却从未进过大秦山深处。师徒二人一路艰辛，也收获颇多，有野柴胡、黄芹、天麻、连翘、丹参等，当然，艾草更不用说了，采得最多。正在兴头上，二牛一不小心，胳膊被树枝划了个口子，鲜血直流，孙思邈忙揪下几片新鲜的艾叶，用手指揉碎，贴在二牛的伤口处，很快血就不流了。二牛高兴地说：“师傅，真是神了！”

　　忙活了一天，师徒二人决定在山上过夜。他们找了一个小山洞，铺了柴草，作为栖身之所。又在洞外生了篝火，将带的干粮饼烤热了吃。两人分着吃了饼，二牛见孙思邈从衣服里拿出一根艾条，在火上点着，对准自己小腿外侧的一个穴位熏烧起来。二牛好奇地问：“师傅，你这是？”孙思邈笑笑说：“这是艾灸，常灸足三里，可健体长寿。”“有这么神？”“当然有，这就是艾草的妙用。将陈艾草反复晒杵，除去杂质，使其软细如绵，即成艾绒，用它做成艾条，熏灸穴位，可达到防病治病的目的。这里，用做艾条的艾草至关重要，这也是我来这大秦山的主要目的。通过我的观察、体验和这几天用艾的情况来看，这里的艾草不仅是止血和治疗妇科等疾病的绝佳良药，更是制作艾条的上等材料，用它做成艾绒、艾条、艾柱，必能使艾灸的功效提升到极致。”二牛认真地听着，他让师傅也灸了自己的足三里穴，顿感全身舒坦，精神焕发。

　　师徒二人在山洞里住了一晚，天蒙蒙亮，就继续往大山深处走去。两人走进一片密林处，十几条莽汉突然从林中穿出，手持钢刀将二人团团围住。为首一人对他俩人厉声喝道：“什么人？胆敢私闯大王营寨。”二牛见此情形，知道坏了，只知往深山里去，忘了山里有土匪，平日里乡亲们上山，从不敢踏入这里半步，如今一时高兴，竟走了进来。二牛吓得战战兢兢。只见孙思邈一拱手，镇定地说：“壮士，我们二人是采药的郎中，想到这深山里去采药，却不想误入了你们的营寨，真是误会。还请壮士开恩，放我们一马。”那人一听孙思邈是郎中，马上露出笑脸，让手下人放下钢刀，拱手说道：“你是郎中，真是太好了。家母在山寨身患重疾，找了好多人瞧病，均不见好转。你若能治好家母的病，甭说放了你们，在下愿亲自护送你们在这大秦山中采药。”孙思邈看了一下二牛，笑笑说：“看来，壮士虽是山寨之人，确是一个孝子，我答应你。”“那就一言为定。”壮汉拍了一下胸膛说。

　　这伙人把他们二人请到山寨，那壮汉便带孙思邈和二牛径直来到老妇人床前。只见老妇人面色憔悴，咳喘不止。孙思邈上前为其诊脉，询问老妇人道：“可有盗汗?”老妇人微微点了点头。孙思邈对二牛说：“此病乃肺气虚弱所致，需艾灸膏肓穴即可。”说着从衣服里取出艾条，让二牛扶老妇人坐起，双手交叉抱肩，肘关节贴近胸前。孙思邈找准穴位，点燃艾条，放于穴位上方熏灸。一会儿功夫，老妇人就感觉浑身舒服，咳喘得也不那么厉害了。壮汉喜形于色，连连给孙思邈二人道谢。

　　就这样，在山寨里，孙思邈每日给老妇人艾灸一次，老妇人的病好得很快，壮汉颇为感激，用好酒好肉招待孙思邈师徒二人。孙思邈婉言谢绝，一日三餐多素食为主。经过几天的接触，孙思邈师徒与壮汉相处得十分融洽，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原来，壮汉也是穷苦人出身，姓程，名彪，人称“钻山虎”。隋末，为官府所迫，与几个结交兄弟在这大秦山中占山为王，程彪带领弟兄专与贪官污吏作对，从不祸害老百姓。以前大秦山的土匪常祸害百姓，被程彪他们给剿灭了。孙思邈看程彪弟兄们个个英雄汉子，便劝说程彪归顺朝廷，他说：“当今大唐初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秦王李世民礼贤下士，听说正在招揽人才，壮士一身武功，何不去投奔秦王帐下，为国效力。”程彪说：“兄弟正有此意，只因家母病重，一时难以成行。”孙思邈胸有成竹地说：“壮士大可放心，家母的病不几天就可痊愈。”

　　在山寨的这些天里，孙思邈师徒二人和程彪他们几乎把大秦山方圆几十里地的角角落落跑了个遍，采了不少的药，艾草晒满了山寨的里里外外。老妇人的病好了，程彪便带领众弟兄一起投奔秦王李世民去了。（张启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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