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山与鬼谷子

朱文杰

宜君的云梦山，早在20年前从王世雄老兄的文章中就有所认识。如云一样美，梦一样妙的地方，确实让我十分向往。终于，在2005年流火七月的一天，托世雄老兄之福，我被邀请到陕西最佳的避暑之城宜君，赴云梦山采风。

猛然听说，采风团命名为鬼谷子云梦山采风团，心中不禁一时惊诧莫名。怎么，我才为报上刊登的一则绘有“鬼谷下山”的元代青花瓷罐7月12日在伦敦被拍卖出1568.8万英镑（折合人民币2.3亿元）天价的消息所震惊时，就机缘巧合，能亲自去鬼谷子修道隐居的云梦山拜谒先生！看来，我与先生的缘分不浅呀！

我是十分敬佩这位与老子、孔子、孟子、庄子、孙子、韩非子等先贤齐名的鬼谷先生的，因为他是一位十分了不起的思想家、谋略家，他创立的纵横学派当时确实在百家中独树一帜。尤其是《史记》记载的，苏秦、张仪为他的门徒，还有孙膑、庞涓亦为其弟子，这四个人在2000多年前都是声名显赫的俊杰！苏秦掌六国相印，以合纵抗强秦，张仪却以连横破六国合纵，为秦一统天下立下不世奇功。孙庞斗智更是把春秋无义战演绎得波澜壮阔、波诡云谲。鬼谷先生的“智用于众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于众人之所不能”“潜谋于无形，常胜于不争不费。”当为其学说之精髓。

鬼谷子是个神秘的历史人物，他的四个弟子相向为敌，苏秦张仪的合纵连横之对抗成了水火不容之势，孙膑庞涓更是斗得血腥四溢，如此之传奇，怎不叫人万分感慨中生出几分疑惑呢？

鬼谷子姓王名栩，常入云梦山采药修道。因隐居清溪之鬼谷，故自称鬼谷。因他长期隐居，行踪难测，留存资料少，让人很难深入研究。所以天下冒出鬼谷隐居、授徒地不下数十处，什么云梦山、云梦溪、云雾山、鬼谷洞、鬼谷岭、鬼谷墟，分布在湖北、湖南、河南，尤以陕西为多。我就曾在1996年3月为山水画家赵振川一幅《太白山鬼谷子洞》配诗一首，现录如下，一则证明我与鬼谷先生的缘份，二则证明鬼谷子漂泊无定，隐居之地众多。

《谒·太白山鬼谷子洞》

当一片浮云

漂泊在你的洞前

也存有几分虔敬之心

今天，需要心有灵犀

先生，别来无恙

待斟满莽苍

你我各浮白三大杯

山痴风靡时

看，是你先醒

还是我后醉

这里

山也刁钻，水也古怪

万叶争响，似有命运之手

操纵这千般变幻

树木从乱石中探起身来

虬枝密叶里

有无限的诡谲包裹

谁盲目闯入这木石之谜阵

谁就难觅出路

夺路而逃的只有那洞旁的溪水了

在这惊魂稍定的午后

斜阳已有点发灰

还是去欲去嗔

管他什么合纵连横

细观万象千姿，揣情摩意

意外咀嚼无穷

为求那彼此相契以神

还需请先生

借我一双慧眼

好洞穿

太白山亿万年的积雪

鬼谷子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宜君的云梦山就是他众多传说中最重要的隐居之地。9年前我拜谒的鬼谷子洞是在虚拟的画中，而今天才是真正的实地拜谒。

云梦山的鬼谷子洞坐落在悬崖绝壁之间，绿树耸翠，云遮雾裹，似乎有缕缕仙气环绕。我们来时，正值雨过天晴，太阳在云中时隐时现，苍穹辽阔，展露其无穷之变化，或阴或阳，或开或闭，或柔或刚，让你在仰观默察之际，感悟鬼谷子奇学高深莫测之玄机。远看这鬼谷子修炼之洞约有七个，前边几个一字排开，最右边是竖看的上下两洞，下洞能看到一架木梯连通上洞。听介绍说，原先洞与洞之间，架有栈道长廊，和峻峭而雄伟的云梦山相互映衬，更显神奇空灵。可如今只留下几眼干窟窿的石洞，衰落得一塌糊涂。旧县志有记载：“云梦山有庙会焉……境内之真山也。”可惜，因文化大革命，香火不绝，寺院错落都被横扫一光。如今山下新修的供奉着鬼谷子塑像的大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却崭新得给人一种俗气的假。我们沿着左边横七扭八残破的石阶攀援而上，进入一个尚有香火的石洞，见一从陕北佳县白云山来的老道，守着这鬼谷子洞，洞中供奉的有佛家的观音菩萨，也有道家的道德天尊、王禅老祖，想来这老道属佳县白云观全真教派，全真道主张三教合一，我也就释然了。看着这裸露的石洞透出的沧桑，以及不见鬼谷子先生的遗憾，让你感慨岁月的无情与奥玄。

下得山来，我们在供奉着鬼谷子的大殿前合影，这大殿背靠云梦山，前有二层台阶，每层有30多级，两边有蓝灰圆顶花边的院墙拱卫，而面临的沟壑深邃，远山在薄雾山岚中，似有淡淡紫气浮动，因鬼谷子而神奇的云梦山着实让你迷醉，这云梦山是灵秀的，也是拙朴而敦厚的；是莽苍的，也是高古而野逸的，不愧为避暑之城宜君的真山圣境，这里有无限的天机诱惑，要你去探求寻觅。

我想着，如果在云梦山鬼谷子洞大殿前，竖几通石碑，把《鬼谷子》全文，请名家高手书丹勒石，就像周至楼观台前的老子《道德经》石碑，耀州区药王山孙思邈的《千金方》《海上方》石碑一样。《鬼谷子》中，很多现今仍流传着的经典之句，如：“世无常贵，事如常师。”“故为强者，积于弱也；为直者，积于曲也；有余者，积于不足也。”“目贵明，耳贵聪，心贵智。以天下之目视者，则无不见；以天下之耳听者，则无不闻；以天下之心思虑者，则无不知。”“亡不可以为存，而危不可以为安。”都符合朴素的辩证法。还有“仁人轻货，不可诱以利；勇士轻难，不可惧以患；智者达于数，明于理，不可欺以不诚。”“利道而动，故繁言而不乱，翱翔而不迷，变易而不危。”“见微知类”“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这些是哲言警句，给人以深刻启迪。再有“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者，静也。正者，宜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廉者，洁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谄也。”都是有着和现实生活紧密联系的经验之论。如镌刻于石，宣达于世，那也就功德无量了。

我还想，如果以绝顶稀有，价值2.3亿的元代青花瓷罐上绘有的“鬼谷下山图”为蓝本，在大殿内复制为巨幅壁画，就会给人以真实的历史背景感。这“鬼谷下山图”，情节来自《战国策》，说的是战国时，燕齐两国交战，为齐效力的孙膑为敌方所擒，其师鬼谷子接到齐国使者通知后，前行营救，图中表现的是鬼谷先生由一辆两只老虎所拉的两轮车下山的情景，车前两步卒持长矛开道，后有一战将手举鬼谷战旗，不远处是齐国使者苏代骑马回峰，构成一幅壮丽而宏大的山水人物画卷。画面栩栩如生，画工细腻精湛，专家认为乃出自画坛高手，非一般工匠所绘。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瓷器上绘有同样场景，堪称绝品。尤其是两只老虎拉车的情景，让人惊异称奇，鬼谷子如何伏虎驯虎，肯定其中有美妙的传说。如以此雕成石虎，镇于云梦山前，以显威武神奇，又含有镇邪祈福祥瑞之兆，不是更添云梦山之魅力吗？

鬼谷子与云梦山给宜君这一陕西最佳的避暑之城增添了深厚的文化内涵。宜君确实是“宜”君所游的好地方。而在《鬼谷子》文中，有“正者，宜也。”之说，所以这宜君的“宜”又有了新解，有正君之意在内。到云梦山拜谒鬼谷先生，参悟鬼谷子深奥之学说，以正自身，以启灵慧，大概也应该是我们这次鬼谷子云梦山采风团最大的主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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