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生命的挽歌 读付增战长篇小说《荒堡》

一口气读完青年作家付增战长篇小说新著《荒堡》，依然沉浸在作品中久久地反思与回味……

不得不说这是我这么多年来读过的最好的一部长篇小说，在这个信息日益多元、智能技术日益发达的时代里，人们的阅读变得越来越浅显化、碎片化。一位青年作家，一部长达45万字的长篇小说，以其厚重深邃点亮了铜川的文学圈子，这实在是铜川文坛的幸运。

《荒堡》的时间跨度长达七十余年，从上世纪三十年代直到本世纪初期，忠实地记录了渭北大地土匪横行、灾异频发、咸铜铁路修筑、中条山战役、三年自然灾害、文革动乱直到市场经济大潮等真实历史事件的流变，读来如目睹亲历。这片土地上的历史变迁不再停留在枯燥的教科书中，而是如电影画面般立体鲜活地呈现在我们眼前。小说塑造人物多达七、八十人，既有居庙堂之高的副省级、正厅级领导干部，也有处江湖之远的普通农民与矿工。这些典型人物的刻画，典型事件的重现，让我们更加真实地把握到了整个渭北地区社会风貌的变迁。《荒堡》的故事情节惊心动魄，曲折繁复，作者用冷静的笔触刻画出来，让我们觉得那些故事好像就发生在我们身边，发生在我们的祖辈、父辈身上。

从《荒堡》里我读出的是人性的挣扎，是绝望中的坚守，是面对苦难依然保持着笑容的乐观，是面对险恶依然保持着纯真的善良。《荒堡》是一部悲剧，每个人物身上都拖着孤独、凄凉、无奈与无助的影子，作者付增战好似把一尊尊精美的瓷器摔碎在我们面前，让我们在震惊错愕之下，从心底里感受到“人生就像钟表，在痛苦与无聊之间不断摆荡”。小说《荒堡》解读了真实的生活，也奏响了一曲生命的挽歌。

小说主人公郭喜龙是渭北大地上一个普通的农民，少年时被继父收养，忍受着牛马般的重负艰难成长，在中条山战役中死里逃生，又回到村子里继续过一个普通农民的生活，与妻子陷入冷战长达几十年，放弃了继承家产做有钱人的机会在山村里终老。也许有读者会说这个人物不真实，他为什么要苦苦忍耐而不做反抗？在我看来，付增战正是写出了我们祖辈大多数人的生活状态，他们没有奢望，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着，他们接受命运，始终认为忍耐下去终有活路。

巧儿为了孩子顽强地活下去，体现了母爱的伟大。母爱可以抵挡住任何压迫。巧儿是睿智的，她清醒地看到妯娌因为没有背景靠山而生出的变态心理，她从内心里可怜妯娌，认为她才是需要可怜的人，从这个角度讲，巧儿是一位母亲，更是一位智者。

灵巧经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种种不幸，初婚遭受家暴被迫离婚，在母亲金香眼里成为丢了家族脸面的女儿，二婚后第一个女儿不能说话，第二个女儿患上先天性心脏病在九岁时死去，第三个女儿被迫寄养在姐姐巧儿家中，二婚爱她的丈夫在工伤事故中死去，灵巧自己也弭患不治之症，时日无多。从小说里我没有看到灵巧对生活的抱怨，我看到的是她在历尽磨难之后依然保持着一颗平静的心，我不由想起一句话：“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终会来临！”作者为灵巧最后的命运做了留白，给了我们思考的空间，但我坚信，灵巧不会永远被生活抛弃。

振民从一个农家子弟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成长为“大干部”，但他依然感到孤独无依，在外人的艳羡中承受着无性婚姻的苦闷，离开家乡他感到自己失去了根，变成随波逐流的浮萍，他最终在临退休前感受到家乡空气的明净，完成了自我救赎。

小说中众多人物，每一个都是立体的，付增战在每个人物身上都倾注了深深的感情，就连“反面人物”金香他也用心塑造。金香的暴戾造成了与丈夫郭喜龙几十年的冷战，间接逼死了自己的儿媳，拆散了儿子振民的美好姻缘，最终伤害了他人，也让自己陷入孤独之中。但细思之下，她也只不过是想维持在家庭中的一点卑微的尊严。巧儿妯娌，一个人贩子拐来的女人，为了生存，心灵扭曲，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施害者，她的人生将永远陷入黑暗之中，可悲可叹。

付增战在《荒堡》后记中写到，“在三年的写作和修改过程中，我沉浸在书中这些人物色彩斑斓的人生世界里，很多次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哗哗流淌”，我能体会到作者在用心写作，在为书中人物的命运惋惜悲叹。

付增战的叙事能力与故事架构能力让人叹服，我始终认为，一部好的作品，必须做到思想性与艺术性的完美结合，而付增战做到了。

高建群、和谷、秦凤岗三位文学名家对本书予以高度评价，小说《荒堡》“延续文化血脉，维系薪火相传”；“以真切的乡音深情地倾诉了父老乡亲的生存故事和精神处境。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演绎于方圆近百年的繁复人世间，透露出中国社会地域文化传统的亮点与痛点，以它土堡式的老旧、苦涩并鲜活以供品味”；“漫长的时间跨度并未使作品的结构发生倾陷，而是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如长江大河滚滚东流。其中生动感人的故事情节，如瑰丽的浪花，不断翻腾跳跃，令人目不暇接。付增战之所以获得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在于突破了中国固有的偏宏思维模式，做到了微观和宏观思维的辩证统一”。

犹如耀州华原古磬，《荒堡》奏响了一曲生命的挽歌，余音绕梁，久而不绝。

生命至美，诚哉斯言！（李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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