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乡关何处是？

不论何时，吟诵这一曲“乡愁”都令人感怀。而余光中先生的辞世，让这曲“乡愁”倍加伤感。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乡愁之歌，千年传唱；背井离乡，难免生愁。人生之苦，无处不在，“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这乡愁，于家乡，于亲人，刻骨铭心。余先生委婉而歌，一唱三叹，咏叹这人间千古之愁。诗中种种的离愁，不断拔升，从幼时对母亲的依恋，到青年时与爱人的无奈分别，再到和母亲的天人相隔，最后是与家乡的隔海相望。漂泊无依，似无根之萍。也许一生的奋斗，就是要一个安稳的现世生活，希望在熟悉的环境里，享受自然之美，天伦之乐。但现实多不从人愿，人生的各种逆流、暗礁，让你走上命运的歧途，背离正常的轨道，坎坷常伴你左右，逼迫你不断做出选择，使你背井离乡，身心俱疲，只能远望着归途而不得归。而这首《乡愁》之中，更增添了时代政治的因子，更令人不忍卒读。各种心酸暗恨，却只能在内心深处，默默舔一舔伤口。虽然这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他们的亿万颗心脏在共同跳动，同时为这一湾浅浅的海峡造成的创痛而抽搐，他们数十年来忍了又忍，一直忍到写乡愁的人离去。

这是一种多么巨大的伤痛啊！余先生的诗用现代自由诗的形式歌咏千年之乡愁，宋代蒋捷《虞美人·听雨》亦有近似的咏叹：“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蒋捷的词也是从少年咏至壮年，又歌至暮年，同样的离愁别绪，乡恋依依，情意绵绵。然而两者之间却有着巨大的差别，同样的漂泊，蒋捷的词中能看到的，只是个人的奋斗与无奈，其愁苦仅限于个体之苦，虽然词意感人至深，但与时代大局无关，与他人无关，其咏叹之事，是无法实现个人梦想、青春即逝的黯然神伤；可余光中的《乡愁》，却与时代紧紧相连，与民族大义相牵，那是一种血脉割裂之痛，亦只有同时代的人，才能感同身受，有裂肤剔骨之痛。

余光中先生的辞世，使这一缕乡愁更显深沉。少年时的邮票，青年时的船票，都将随风而去，与母亲的相隔，现时自己亦可追随而去，但这一湾浅浅的海峡，仍湾在大陆与游子之间，这一种痛如何让诗人放得下呢？乡愁若此，情何以堪？这不能不说令先生遗憾！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作者系耀州中学教师 安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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