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河行思

沈志平

梁家河，你不是一条河。

你是黄土高原上千丘万壑中的一个村落，

近百孔窑洞伴着信天游，在山梁沟峁间

散落。

多事之秋的20 世纪中叶，

你深厚的黄土接纳了一个重大使命，

一群远方的知青娃来这儿接受命运的

考验与选择。

1969 年1 月23 日，

无数青春随大风漂泊蹉跎，

又一列知青专列从北京驶出，

1300 多颗种子，

撒在铜川、延安的沟沟壑壑。

这批种子的百分之一，

飘向更偏僻闭塞的

延川文安驿公社梁家河。

看啊，忽然陕北的塬上扬起漫天的黄尘，

党支书领着社员，赶着毛驴来了，

浩浩荡荡的阵式险将公社大门堵塞。

欢迎的队伍男女老少，

怎都穿上过年时才舍得的衣服？

梁家河全村出动，张开怀抱，

热情地迎接远方来客，

北京娃们有到家的温热。

顶着陕北冬季凛冽的寒风，

感受陕北人民情怀的火热，

插队落户的北京娃，

种子落进平凡的世界，

开始了破土、发芽、生根的岁月洗礼

生命雕琢。

梁家河，你是一条河，

你日夜荡漾着中华民民族生生不息的

光波，

中华民族不息探索的岔路口，

你深厚的河床了承担了一个历史嘱托，

黄土高坡强劲地响彻一代知青青春岁月

之歌。

撒落在梁家河的种子，

和千千万万撒落在天南地北的那些种子

一样呵，

接纳怀抱他们的，

是祖国黄土地黑土地红土地的深厚辽阔。

一名不满16 岁的北京娃，

在这里完成成年礼，

背景是飘荡着信天游的黄土高原、大黄河。

这种子啊，要长就长成黄土塬上的参天

大树，

根系抓紧大地，枝叶向上放射，

这种子啊，要长就长成坝里最好的庄稼，

开最好看的花，结最实沉的果。

黄土高原最深的厚土，以及最长的日照，

让这些种子能开展高效光合。

于是，你用了七年时间，

去发育新一代中国共产党人应有的魂魄

和骨骼……

七年啊，

从此才明白，这里的河只是一条沟渠，

雨季才会阵发性地涌动浪波。

从此才明白，这里的屋是沟渠两侧的窑洞，

全大队二百多名社员如同洞居般生活。

从此才明白，这里土炕就是床，

全家几代人挤在一起

为的是利用做饭时灶台火的余热。

从此才明白，百姓“铺上席子加毛毡、

一年四季有衣衫、

猪脑肉捣大蒜、顿顿有口豆钱钱饭”的

原始期盼辛酸着你心窝……

从此才明白，

陕北高原地老天荒，

千沟万壑窑洞错落，

蜿蜒迂回的山梁沟峁最配的是

穿天透地、如泣如诉的陕北民歌。

七年啊，

从细皮嫩肉的城里娃，

到穿一件蓝色旧袄

腰里系一根点炮时用过的导火索的陕北

壮汉，

终于成长为扛起200 斤谷子十里坡路

不换肩

能咀嚼粉碎一切困难的勇者。

从初涉人世的城里娃，

到过跳蚤关、饮食关、生活关、劳动关、

思想关的好后生，

老支书让贤、社员们推举，

你早早担负起带领社员甩开膀子务活

的职责。

七年，这棵发芽生长于人民中的种子零

距离体察了民生疾苦，

淬火、锤炼出好学自信、清醒务实、从容

执着、大气磅礴的品格。

村民不会忘记，

你装满书的藤箱子那个沉，

挑灯夜读你的头发曾被煤油灯烧着，

窑洞里的阅读，

拓展了思想的疆域、精神的高原，

你开始关注人间的冷暖，

把握世界的轮廓。

冬夜里的阅读，

让文化科学的光芒，

照进每晚总跑你窑洞的山里娃的心窝。

村民不会忘记，

从报上得知沼气能解决村民做饭的燃料

问题，

你坐不住，立马干，细琢磨，

在点火试燃时为疏通皮管

被沼液喷一脸你也满不在乎，

新事物成功的喜报检验了你立党为民

的承诺。

村民们不会忘记，

因为沼气池成功，你当上了地区先进

代表

可是，你却把那辆奖你的三轮摩托车

换成了手扶拖拉机，磨面机，粉碎机，

你沾沾自喜一样换三样的“农民神情”，

证明你的心，全掏给了梁家河。

梁家河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村支书，

花心思办起了裁缝铺，代销店，磨面坊，

铁业社，

梁家河，渐渐有了繁荣起色。

民以食为天，你要为队里开垦良田

冰水里带头卷起裤管光着脚，

淤地坝成功淤地百亩，

梁家河造地的纪录被你打破……

如今梁家河，又成一条河，

前来拜访的人流汇成的河。

天南地北的人们虔诚肃立

面对窑洞、坝淤泥田、山梁沟峁

面对中华民族、中华文明的摇篮思索。

天地间充塞信天游的旋律，

诗经的古朴，汉赋的韵味，唐诗的平仄，

华夏文明在这片土地上演绎过惊世

磅礴。

遥想炎黄、大秦、雄汉、盛唐

宝塔山、南泥湾、乾坤湾……

密码打开，

品味那一代人挥洒青春的气息，

自豪今天的中国

新长征路上向世界亮出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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