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我又在近这个春节的时候完成了一部作品，和去年完成《须根系》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冬天，有凛冽和雪花，我觉得头脑清楚，没处招摇去，好蜷伏了写，而春夏最宜阅读。秋

——《童话庄》后记

吕学敏

　　 我又在近这个春节的时候完成了一部作品，和去年完成《须根系》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冬天，有凛冽和雪花，我觉得头脑清楚，没处招摇去，好蜷伏了写，而春夏最宜阅读。秋时可以去游历，品红黄岁月。去年在顶热时，我就是躺在凉席上看张爱玲的，急着看，像狼在后面撵，看了一部又一部，使夏天不至于虚糜，我也满意。我就是这样，像我很与冬有缘，收获也值得。阅读是充电，也是打发时间。好的一点是，我阅读不广，只选自己爱看的多看，有明确的目的性，不像有博识目标的人。我也不愿做博识的人。完成在初八日，还在过年里，正月的热闹还浓，过年的肉过年的酒，家家肯定有，路上仍在走着拜年的人。空气里确有没有散尽的硝香。我完成了，心里轻松了一大截。

　　写了多半，名字还没在心里冒出来。《童话庄》的名字是我苦思冥想得来的，为题名字，很艰难一阵。这不是童话，是用孩子的嘴在说自己的村子。我的童年恰在“文革”时，和那时中国的每个村子是一样的，哄乱而有弦。因是孩子的眼，孩子的嘴，我就只是实打实地叙述，用孩子的粗略印象，说当时，道喜丧。那时我在十岁以下，能知道什么大道理呢？我对“文革”也只是模糊的一片而已。我是把那时我的村子作为主角的，也像我写《腿林》时一样，难说哪个人是《童话庄》的主角而贯穿始终。于是哪张脸也不是最重要的，哪条腿也不是最熟悉的。这算是我第一部有自己影子，有自传色彩的长篇小说，以后是否还会有自传色彩的小说，就不好说了。因有自传成分，我就多了几分怕，怕惹了撞了我的亲人、我的乡邻、我的朋友，包括我的少时同学等，这是非常难把握的，曾有贾平凹兄因写了本村本土的人事，被对号入座，引得骂声起，这很使作家难过和痛心。我也怕这样。会看的会把作者与作品里的“我”区分开，云是云，雨是雨，不会看的就总在作品里寻作者寻自己。谁一辈子也不是都对，都在做正面人物，总有歪错处。不是有人把庄子蝶和贾平凹等同吗？谁给解释去？因了这样，我就不敢很真实地写我的家人、亲人和我的村人。我的父母还在，我能写我的那个大家庭吗？我的叔父姑母也还在，里面虽有他们的人影和一些事迹，可我不会实写，不会把他们摆出来让熟悉他们的人看了说三道四。我的哥哥弟弟，我在作品中反而没有提及，隐身了去，也是这种担心和考量。不过村子是真实的，就是我出生长大的村子。一条州河，一个大湾，其代街、陈巷、张嘴头等地方都是真实的，包括棣花、夜村，都真实。真实了好摆布，也不乱，像棋盘上的子。里面的那些事，多是真实的，只是连扯的人，我隐了名姓，不敢真实，又故意把一些人和事插乱了来说，也是为了不被对号入座。会看的少，不会看的多，我知道此类麻烦像泥流涌来后的烦恼。

　　我这部作品要说与前面作品的异同处，我则以为，本部作品我是故意隐去了明确的时间，把时间段划定后，我就不在意是哪一年哪一季哪一月了，把他们的人和事放在这个时间段里就行了。叙述也没了四季之分，不是写了春就要写夏，而是随便哪个季节就能兀然拉出来。无序反顺手遂意，也自然昏湣不论。里面的事，也是大略时间，要追究起来精确，那我就无法接通读者了。这就使得里面的章节也不是按一定严格顺序来编排的，也是大约，吹糊涂气，把“八”放在“十一”处也行，把“二十”放在“三十”上也可。少有一个故事串几章的。就像一个圆，搅乱了弥起来也是圆。这也使我觉得，好的叙述就是一个圆，从哪里下笔都是走圆路，有轨迹。世界和自然的本来都是圆的，大者如地球、太阳，比地球太阳更大的，大约也是圆的，小者像原子中子，细胞等，是圆的。凡自然的皆圆，凡方矩的，都是人为的结果。方形的像房子，窗子，桌子，砖块，都是人把它们捏做成方的才是方的，如无人去作为，不会有方。于是湖是圆的，锅是圆的，脸是圆的，心是圆的，嘴圆则小说也应是圆的，人的心愿也该是圆的。人从无，生出来，走了个环，又归于无。圆是根本。但愿我说的这一点不要错。

　　于长篇小说的篇幅，曾与多友人论过，多以为在二十万字左右较宜，多了看不完，都匆匆于尘里求生求命，谁有大把时间挥霍做你的读者，二十万字内，一口气读完，刚有点目累体酸时，完了。我也以为这样论定的字数有道理。这部作品是17万字多，恰落在论定之中，也是我预设的结果。好看是小说应具的本分，我以为这部作品符合并做到了好看的本分，不致耳目俱涩。

　　在我创作的近三个月里，我的一位同学，孙为，是我经常电话交谈的对象，他在商州，我在铜川，他给我不断打气，吹捧我，使我忘乎所以，使我以为自己能做到了不起，我就浑身劲地投入了去写。文学是需要有人鼓劲和吹嘘的。孙为是我当年师范的同窗，曾一起热好过文学，还成立过文学社，后来他不写了，伤过心，专事其他。但他没有泯灭梦想，做了忠实读者，尤其是我的读者。把我的作品反复来读，与我掰扯文学。我们是把文学一直视为芳友的。遂成我之知音。在铜川，我还没有一个像他这样待我，骘论我，鼓掌我的朋友。他披上八分评论家之衔绝不为过。有知音之同学，也是我之幸。我回商州去就找他，在他家，一杯清茶，论说至深夜，谈兴始终炽烈，不得熄，是文学闹的啊。

　　《童话庄》的命运如何，待后由读者鉴定。但愿不会像《腿林》一样———《腿林》是我极看重的作品，可出来后，沉没了，如铜入水，是看不下去还是看了不好说好歹，总之，《腿林》的命运使我冷了心，洵为可悲。我对《童话庄》也是心存惴栗。或许有好运，或许有绚日临，我于是期待红霞满天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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