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季与赤子心

在这个夏天，风中传来一个中年男人对我的呼唤：“俄罗斯世界杯来了，准备看球啊。”这个男人，是和我一起看球多年的鲁老四。他在一条巷子里卖卤肉，已经同老婆商量好了，世界杯期间的生意，全部交给老婆打理。

每届世界杯期间，平时恹恹欲睡的鲁老四都会变成一只“战斗鸡”，看球之夜他备的下酒菜一般是卤猪头肉、酱猪肝、卤鹅掌什么的。

人到中年，我很少喝酒了，但真要想喝酒，找一个恰当的人，不敷衍地在一起，发觉那个喝酒的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兜兜转转若即若离。看足球，给了我们这样一个集体眺望的机会，给了我们这些男人一起看球，一起喝酒的机会。

足球有伤有喜。整整二十年了，我还记得1998年老榕发的帖子《大连金州不相信眼泪》，曾经惹得多少人飙泪。

当年的那些球迷，而今好多年不看球了，国内联赛、意甲、英超，欧洲杯、五大联赛、世界杯，他们早被岁月这个球踢得跑冒滴漏，瘫瘪在了尘垢积满的墙角。多少赛场上生龙活虎的球星，也像那些走向迟暮的英雄，步履蹒跚。

我其实是一个伪球迷，当年那些球迷为球狂时，我在迷茫中追寻着人生的意义。而今，那些球迷大多没了精神和兴趣再看球，除了勉强说得出当年几个叱咤风云的球星，让他们再说出几个今天的球神，都几乎哑了。很明显，他们是老了，起码是在心态上先衰竭了。倒是我这样的人，像是打了鸡血，还会摩拳擦掌准备为足球疯上一个月。再不为球疯，就老了。再不为球狂，就会倒在路边瘫在床上。谁也说不清楚结局会是怎样的。现在，还有什么能让你深夜从被窝里爬起来，盯着电视，呼吸急促，血压上升？还有什么，能让你熬更守夜，呵欠连天却不忍离去？只有足球，能够唤醒整个世界。

我是1998年才开始看球的，那年有世界杯，起初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但看着看着就入了门，就联想起了足球的旋转与神秘命运的未可知。那年阿根廷队本是最大夺冠热门，但东道主法国队横空出世捧走了大力神杯。我忘不了阿根廷队“战神”巴蒂那痛苦的诀别表情。

而今，我和一些人在斗室之内横刀立马、大呼小叫，或是沉默寡言泡一杯老荫茶边喝边看球，其实是摆明一种态度，就是要让平日里那些世故世俗唯利是图、圆滑算计落井下石、表面热烈心如死灰、患得患失郁郁寡欢、伤不起却爱死磕，一切盘根错节的诸多衰老之态之相，在足球季里统统走开，让从前那个披肝沥胆的阳光男人，怀着一颗赤子之心魂兮归来。

李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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