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双眼在半空看着你

界外球

□覃江宜

谁是世界杯的头号主角？我要提名VAR视频技术。眼下VAR在足球场上的抢镜程度远远超出了C罗和梅西，甚至一手导演了各路人马的缘起缘灭。它是新生的科技之神，也是重生的戏剧之魔，天人交战的云端下，是观众跌宕的悲喜。

作为上世纪球王，贝利和马拉多纳在新时代也是凡人，一双肉眼总是看不清真相。自从有了视频技术VAR，妈妈再也不担心孩子们在球场上拉扯不清了。VAR就像无所不能的“上帝之眼”，把生活变成了一卷可以重播和慢放的录像带。此前人们很难想象有一种力量能够在万众瞩目下中断比赛，重启一个两分钟前就该出现的点球，或者立即拯救奔着世纪悬案而去的幽灵球——念念不忘，瞬间回响，球员们还没离开考场就拿到了高考成绩单，快得甚至来不及私下对个答案。

这种洞察人心并扭转乾坤的魔力，曾经翻云覆雨的布拉特没有，继往开来的因凡蒂诺没有，在球场商场无往不利的万人迷贝克汉姆和维多利亚也不可能有。一个世纪以来，足球幕后的暗箱操作被认定为常态，不然很难解释光怪陆离的旧日时光里，何以有那么多至今无法言说的未解之谜。VAR的出现如横空出世的“奇异博士”，它不想重新定义比赛，只提供一个解决纷争的出口，打开多维空间让前尘往事一目了然，以事实消融那些球场上的隔阂，因而最接近传统意义上的“正义化身”。

如果说VAR还只是一个试用版，已被淘汰出局的伊朗队足以写下最详尽的体验报告：三场比赛柳暗花明，伊朗人被吹掉一个进球，被判罚一个点球，最后得到一个点球，所有转折都发生在汹涌的情绪变化中，让当事人在等待的缝隙里备受煎熬。失而复得的点球是释放，忽如其来的点球是重击，时隔两分钟被取消的进球，则等同于肖申克刚刚爬过五个橄榄球场那么长的地道，就被尾随而来的狱警押回天牢。

大喜大悲来得太过刺激，但一切都基于现实，没有旁逸斜出，当你抱怨从天而降的VAR打断了比赛时，它其实保留了对决的质感，插入一段新的剧情，为其中注入戏剧的高潮，并提供了更多值得玩味的细节。从这个层面出发，你走进一个球场，就来到一家剧院，剧院同时也是法庭，我们围观一场演出，聚焦一次公审，并为接下来的宣判鼓掌。

“误判是比赛的一部分”，现在把这碗“腹黑鸡汤”倒进下水道吧，这是成王败寇的强盗逻辑在既得利益面前洋洋自得。2002年世界杯被东道主折磨得生不如死的西班牙和意大利，并不能够在一桩又一桩悲剧中体会足球的魅力。过去误判成为足球的肌理，是无可奈何与造化弄人，就像星球大战里的原力无处不在，黑暗面也在时刻诱惑众生，杰迪武士稍不留神就堕入深渊，悲伤的结局还要像口香糖一样反复咀嚼。

幸运的是，足球终究是一个与时俱进的游戏，部分裁判无法再只手遮天，至少有一双“眼睛”在半空审视着他们。当现代科技全面渗入生活，我们恐怕再也受不了任何委屈了，在工作中，在生活里，要是有人把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强行摊派过来，我们大概都想跑到对方面前，像世界杯球员一样比划出屏幕的形状，跟着高喊一声：你去看看VAR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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