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登石垛梁追思青山王

□唐文斌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二0一八年正月我调任武山县龙台镇青山村工作,每有闲暇,总能听到“青山王的传说”,这引发了我对“青山王”的无限遐想,通过翻阅史材,反复推究,“青山王”的轮廓基本形成。今日,春风满目,天气清凉,我再次登顶石垛梁,去追思这位已故的英雄。

郡县治,天下安。龙台镇位于武山县南部,地处西秦岭太皇山区。秦岭细鳞鲑、慈云寺和“青山王”是解读武山县龙台镇人文地理的三个关键词,今日我要讲述的便是“青山王”程起龙的往事。程起龙,陕西省泾阳县人,年少时从军绿营,后调任宁远县(今武山)任职,遂携家眷定居于此。青山村古称柴岭涧,在武山县南四十六里处,处茶马古道西北支线咽喉,村内石垛子梁,横亘在村庄出口,有华山之险。康熙九年(1670年)石垛子梁游盗出没频繁,劫夺过往行人和南下四川的商旅马队,群众深受其扰。一份康熙九年闰二月,武山县颁发的告示这样写道:“县南四十里原系上下通衔,屡被游盗劫夺,致令山前岭后,不得安宁,烟减商困,宁远难行,言念及此,心焉甚酸,拟合给示,为此仰程起龙招人,组建巡辑道路,其地方一应杂差不从则蠲,免其巡辑道路,尔等齐心御防,倘有不遵督率巡辑道路,许程起龙前来赴县指名,陈其罪过,以通盗重处,绝不轻恕。”《武山县志》记载:“清代,县南五十里处石垛子梁,过往行人商客常遭抢劫,官府在此处筑一碉堡,驻兵丁五十余,由河南迁民程起龙统领,垦田制械,防治匪盗,保南道平安。”治匪有功,茶马古道重归兴盛,垦荒积德,街坊邻居人人拥护。村里老人纷纷言道:这一时期,青山村的旅店,集市日渐兴盛,出现了“青山两条街,客栈十三座”的兴盛景象。这一时期,青山的农业也得到长足发展,通过开垦荒地,提高了土地利用率,粮食增产,百姓乐业,青山村呈现出一幅国泰民安景象,不久,程起龙遂以外委把总衔领柴岭涧地方务。

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盖阖棺。康熙十二年(1673年)十一月,平西王吴三桂举兵反清,十三年腊月,陕西提督王辅臣兵变叛清,十四年(1675年)正月,宁远(武山)沦陷,陇右大部为王辅臣攻据,在此危急之时,康熙帝任甘肃提督张勇为靖逆将军靖逆侯,命张勇总理西北进剿务,总督不得节制。张勇从甘州(张掖)率军南下,征讨王辅臣。靖逆军势如破竹,一鼓而胜。闰五月,秦州收复,六月,张勇攻打巩昌(陇西),从秦州方面赶来的清军一举击破伏羌(甘谷),宁远(武山)反叛军,巩昌收复。此时,吴三桂令骁将王屏藩从成都北上,声援王辅臣,伺机复克秦州。在此危急之刻,张勇在巩昌城(陇西城)给程起龙写了一道军令,上面写道:“为给劄以资防御事,照的柴岭涧地当重要,且属山嵌,时际多事,必须能员方克无虞,看得程起龙谙练民情,颇有才干,合行给劄委牌,为此仰该弁遵照执行,即以千总料理柴岭涧地方务,要统率乡兵,固守城堡,抚挟百姓,严查奸宄,毋得偷安,疏忽以致自贻。”同年十月,王屏藩屯兵蓼川(今属武山洛门镇),张勇遣西宁总兵王进宝,凉州总兵孙思克大破之,屏藩仅以身免,败逃西和；康熙十五年(1676年)二月,应王辅臣求援,吴三桂派遣援军再次北上,以吴之茂攻秦州,王屏藩攻巩昌(陇西)。三月,屏藩屯兵洛门,西望陇西,四月,张勇亲率甘军抵达洛门,五月,双方开战,张勇旗开得胜,于是乘胜追击,屏藩逃至高九一带,这时,千总程起龙兵出石垛子梁,全营官兵以排山倒海之势伏击王屏藩,石垛梁上出奇兵,王屏藩兵败马坞。

到了现在,青山村民说,石垛梁山腰间遗留的两处破败不堪的堡子是程千总修建的防御工事,而石垛梁山脚下两片宽阔而平坦的场地是程千总当年的练兵场。沧海桑田,历史巨变,张勇、王进宝等侯爷将军的事迹我们耳熟能详,千总程起龙的功勋却被尘封到了历史的长河之中,我们不妨做一试想,假若当时柴岭涧无驻军守备,王屏藩定会穿青山经大庄,兵临宁远城下,宁远复失,则危及陇西,陇西是战略要地,失则影响西北战局。由此,我们不难看出,程起龙虽位卑职低,但所事关系重大,他位卑不敢忘忧国的精神至今是大家学习的榜样。

浊酒一杯家万里,尚思为国戍轮台。康熙十八年(1679年)十一月,程起龙在青山村驻地上书张勇:小的原籍泾阳县人,家内所遗地亩粮食,致使各隘口发运粮草无人料理,恳乞赏给假票料理,事完,星夜赴汛,守把地方等情。张勇给程起龙的批复如下:据此合行给假,为此仰柴岭涧千总程起龙准假,前去宁家,往回限两个月,毋得违限。康熙十八年,清军收复武都、文县、徽县以及两当等地,王屏藩吴之茂率残部遁往广元,清军在西北、中南、东南三大战场全面进攻,吴军困兽犹斗,节节败退,正当此时,程起龙因家中事务无人料理,向上司张勇请假两月,言之切切,情之殷殷,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是程千总浓浓的家国情怀,一寸丹心图报国,两行清泪为思乡,让我们向这位英雄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为充分了解这一段历史,上月初,我和中国地质大学学友张小龙先生周日浪迹青山,专门去了程起龙后人程保录的家中,程保录介绍:有一次,康熙帝封赏各级官员,封他的先人程起龙为“青山王”,镇守此地,永保一方平安,自九甸子至剪子沟门为他的先人的封地,皇粮归其所有,代代世袭。《武山县志》里这样写道:青山一带地粮,归程氏包纳,人称青山王。村里一位过了古稀之年的老党员对我们说,“他小的时候,村里人都把程保录的爷爷称作‘干王爷\’。‘干王爷\’颇负盛名,德高望重,一些邻里矛盾‘干王爷\’出面了,事情也就解决了”。程起龙年少时从军,青年时委派至宁远驻县部队任职,中年时官至千总,后称“青山王”。程起龙的一生,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收拾旧山河,再出发,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我是真英雄,怎会假?他忠爱国家,投身沙场,为清时武山县的治安、防务以及国家的安全做出了卓有成效的贡献,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英雄虽已长眠,但他的事迹经久不衰,代代传颂,激励着新时代的年轻一代不忘初心,砥砺前行,奋发有为,报效国家。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青山王府的遗址现在只剩下三间170多平方米的殿堂,1间正堂,2间偏堂,村里人说这仅是王府的正殿,在其左右还有2院偏殿,如今2院偏殿变成了两户农家的院落。站在这遗址前,两檐水的构造、四门八窗的布局以及五棱六椽的框架给人以古老的气息,步入大殿,高大的厅堂让人敬畏,从烟熏的发黑的梁上,我们隐约能够看到有12个龙墩和8条龙纹雕刻。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筝鸣,如今的青山村,正在武山县脱贫攻坚大决战和全域旅游建设的征程中阔步前行,拔穷根,誓脱贫,唱响“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时代交响曲,倾力打造“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人间仙境,奋力谱写宜居宜游宜业“美丽青山”新篇章。青山村不仅以山清水秀的自然景观闻名遐迩,更以“青山王”的事迹传承着三百多年的文化温度,342年前“青山王”率领千军奇袭叛军的场面不复存在,唯有他的事迹代代传唱,影响着一代一代的青年人在自己的人生路上奋勇前进。

逝者如斯夫,情不自禁间,我轻唱起张卫健老师新版歌曲“真英雄”,不知不觉间已与好友张小龙先生从石垛梁上下山至青山村内。三藩之乱平定后,朝廷似乎不会给汉族人千总程起龙封王,那么他之后又官升何职?种种疑问,就留给历史学家去考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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