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泉村栽下了一湾苹果树

暖泉村栽下了一湾苹果树

六月

秦安葫芦河一带

蜜桃成片熟了

郭嘉镇的暖泉村

几个人指导着一群人

栽下了一湾苹果树

半个月没下雨了

一帮干部和一村人

在山塬上弯下腰

把泉边到山顶的树苗

全部浇灌了一次

树会噙着这口水拼命生长

三年或者五年

红红的苹果

像挂起来的一疙瘩一疙瘩的水袋

可能一个旱民一天的用水量

还没一颗苹果肚子里装得多呢

可能一个扶贫队员心里装的水

还没一颗葡萄装的水多呢

也许几位白发苍苍者

苹果晃动的时候

他们已经退休了

可一片一片苹果覆盖了一架山坡

一个城市,就能时常闻到

山梁背后四季甜甜的味道

地膜小麦

一层塑料薄膜说

“让我来温暖大地”

一场大雪说

“让我再添一层被褥”

一群人说

“让我唤来春风万里”

山塬上

青青的麦苗

穿着白鞋子跳

一车扶贫物资

三岔口

一车物资

村民换了三辆牛车

到了孙家坡

改成十头毛驴

过了滴水岩

换成十条扁担

将弯路走直

把柴门挤宽

出门时

拍拍守着热炕的白猫

无意中

将白猫的脸抹黑了

让我们共同来挖土

让我们共同来筑路

不仅仅是让一辆车进来

不仅仅是让一群人出去

不仅仅是让

一对背着柴捆的夫妻

并排拉着家常回家

让我们共同来挖土

让我们共同来筑路

葫芦河边

镇长告诉我们

每当立冬前后

这位老妇人总在河边洗菜

然后大锅煮熟撒上花椒和青盐

装两大缸过年

村子离河不近不远

老妇人四十年前

是从河的下游嫁到这里的

四十年前那里

有多少集镇、村庄和亲人

她是清楚的

四十年了

河的上游她一无所知

一群扶贫队员来到这里

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抬起头满嘴都是漏风的感谢

她从冰窟窿里掏出来一双手

捧着慰问金抖动不休

电视新闻

电视新闻正播着村子里的雨情

一位老者朝一道深峡里一直走

他一个人蹚过一条湍急的河

经过一座紧闭的村子

走过一座摇摇欲坠的木桥

穿过一处乱石纷飞的滑坡地带

最后在一堆泥沙前无法穿越

他脚上的雨靴深陷在污泥里拔不出来

在镜头里他拔了三下拔不出来

我看身边的儿子眼泪流了出来

老者干脆从雨靴里拔出脚来

雪白的袜子毫不迟疑地直接踩进泥里

我妻子捂嘴“嗷”了一声

牛仔裤一下子泥到了膝盖

“这人不错”,父亲在后面站起来倒水

我想说我和老者那时正好同行

我想说我的一群同事救灾时被记者追踪

想到我已在家里了我就没有说

想到我比镜头下的老者迟疑了很多步

挽起裤腿,褪掉袜子然后赤脚下地

后来出峡时还认真洗了脚板

能整洁地回家我就没有说

农家小院

黑黑的嫂子

我一进门你给了我一杯水

就扛着铁锨出了院门

我成了守望一院麦粒的主人

正午的院子里没有一丝阴影

正午的小院真静

写错了,不是“静”,

应是墙围之内非常的干净

摊开的麦粒都是淡红色的

颗颗饱满没有一粒杂质

围墙和屋檐圈起来的天空

方方正正全是纯蓝色的

这时闹钟的时针和分针走在一起

分针和秒针刚走在一起

天空没有一只鸟

院里没有走动一只鸡

可能一千枚蜘蛛

正在匆忙地缝补村庄的千万条裂缝

上万条蚯蚓

正在默默吞咽着雨后的成千吨泥沙

山那边没有一朵云过来

黑黑的嫂子

好长时间了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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