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托着往事的河

村西的一条河，由北向南流着，弯弯曲曲，连接几十个村庄。河是哪年开挖的，没人能说得清，只知道在明朝就有了河；河在开挖时有多深，没人能说得清，听老人们说：铜帮铁底，燕子三展翅都别想从河底飞上河岸。而现实中的河，没有这么宽这么深，在我眼里它只是一条给我童年带来欢乐、令我终生难忘的河。

现实中的河，河口只有五百多米，常年碧波荡漾，水流淙淙。春日里，水里生满了各种各样的草，河滩里浅草平铺，野花盛开；河两岸树木葱茏，杨柳依依，如一条绿色的苍龙。童年的我同伙伴们集结在这里，把割草的草箕、镰刀，扔在河滩里，脱得一丝不挂，跳进水里游泳、追逐、嬉闹，玩得累了，便直挺挺地躺在河滩上休息。旱天，河水清澈见底，河口野鸭成群，最讨人喜爱的是刚孵出不久的小野鸭，拳头大小，浑身黧色，毛茸茸的在水面漂着。你若在岸上大叫一声，或向河里扔块石头，它们便立即潜入水底消失了，再出现时，已在几十米之外。最有趣的还是在河里摸戈鱼，旱天水少，戈鱼好在浅水里打洞，洞不大，形状极像一个摁在泥中的碗，用手一摸，洞内很光滑。中午水热，戈鱼十有八九在洞里休息，所以被我们逮个正着。而戈鱼也很狡猾，你若在水里不攥紧它，一旦露出水面，它会毫不留情地张开三条尖锐的戈，从三个方向把你的手刺破，而后乘机溜走。我们把逮来的戈鱼，用柳条从鱼腮内穿入，从鱼口中穿出，鱼头朝上尾朝下，一个挨着一个排着。一枝柳条可以穿十几条戈鱼，运气好的话，可以逮好几串。回家的路上，大家把一串串戈鱼挂在草箕上，排成队，边走边唱：“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歌声映着晚霞，融入了无限遐想的天际，惊飞了树丛中的鸟群。

山洪来了，河水变浑，河滩也被淹没了，河水拍打着两岸，想极力从河岸冲出去。人们便日夜在河岸上守着，河东村守东岸，河西村守西岸，组成了防汛小组。这时最倒霉的是兔子，它们被大水赶得无家可归，便来到河堰上凑热闹。人们是容不得它们的，于是开始了人兔大战。人们成群结队，手拿木棒、铁锨，赶着四处逃难的兔子，两岸开锅一样，沸腾起来，喊声震动天地，许多兔子被赶到水中，成为人们的阶下囚。最残忍的是闻讯赶来的鹰，它们有黑色、红色，成群结队地在空中盘旋，两翼展开成直线，头直往下勾，两爪弯曲着，成半握拳状，发现兔子，立即俯冲下来，一只爪照兔子的屁股狠狠抓过去，入肉七分，兔子惨叫着往前跑。鹰的另一只爪悬空，成金鸡独立状，等兔子回头咬鹰时，正好用这只爪抓兔子的嘴，兔子只能成为鹰的美餐。但往往事与愿违，有经验的兔子是不回头的，它会一直往树丛中跑，直到把鹰撇掉为止。

乡亲们最担心的是河决堤。记得有一次河堤开了，洪水奔牛似的往村里灌，村里的劳动力手拉手跳进水里，用身子挡洪水。村里的门板、麻袋都用完了，才算把洪水堵住。洪水过后，天晴了，河水绿了，河里来了许多白鹭，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在水上展翅，有的在小溪中捕鱼，有的在河滩戏逐，有的在树丛巢穴中休息。河水很宁静，映着蓝天，托着白云，寄着悠悠往事……

这时，你若站在跨河的桥上，南北望去，河堰蜿蜒起伏，河水熠熠闪光，河像一条美丽的锦带，伸向远方，汇入天际……

冯子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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