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处露秋寒霜降 □兰叶子(天水)

立 秋

一候凉风至。随之而至的

还有远走南方,动荡不安的雨

七月的目光

止行于一场炽烈的大火

八月的笙歌

开启于一朵清白的雏菊

谁在这一夜暴跳的雨声中

叙述陈年旧事

谁在时间的缝隙里

安顿自己

我的前半生,明暗交错

顾此失彼

二候白露生。正如雨落千山

那曾经皴裂的沟壑

或者被慢慢愈合

或者被再次撕裂

而那个从旷野走过的人

正把一句来历不明的禅语

从肩头掸落

三候寒蝉鸣。当风声掩蔽了真相

当我和我自己一同远走

如同星星和弦月一起消失

我必须借着石斛兰渐深的花色

把夜色加深,把影子加重

把盛行了一个夏天的暑气

和一只蝴蝶的啜泣

一并疏离出去

处 暑

我看见第一枚落叶

还泛着蛊惑人心的光

一只灰鸽子停在篱墙上

牵牛的藤和茉莉的香

一起,漫过来

此时的寂静,是个动词

你所期盼的空旷

和我所习惯的隐蔽

都在稻草人的眼睛里

一一收藏

一棵老树,还沉浸在花的故事里

顾影自怜。蝴蝶与蚂蚁一起消失

在夜幕垂落之前

请你替我呼吸

让隔岸闪烁不定的灯火

更适合遗忘

让阳光走得更远

让风,走得更远

白 露

凉风已至,谁从芦苇的枝叶上

看见白露的白

寒蝉将鸣,谁从玄鸟的呢喃里

听懂秋风的凉

谁在弹窗问月

谁在望穿秋水

谁在人间独行

谁将一曲蒹葭苍苍

唱彻在水之湄

我还是那棵

在深水里沉默的草

等待一笔秋风

蘸着刀锋般的光

为我着色

露从今夜白

今夜的江湖,会生发些什么

又会沉没些什么

铺过千山的鸦影

比白露更白

比寒凉更凉

秋 分

秋风带走了落叶

你带走了我

飞扬的果实和清凉的月光

沁血的叶子和晶亮的霜

和着流水的韵脚

共同填充一阕葬花词的平仄

阳光渐弱,蝉声沉落

无数的刀锋

在冷硬的风里

闪耀着苍白的光芒

天同长,地同久

生长与衰老并存的季节

田野的空旷,与时光的深邃

如此契合。而我

就要在这苍茫时分

与你作别

与秋风握手言和

交换彼此,隐入暮霭

寒 露

此刻,谁手持杯盏

与一只伤了翅膀的斑鸠对望

将寒凉一饮而尽

谁又一次坐在暮色里

看蝉噤荷残,玉露如何生寒

谁能说出季秋之月

远行者的孤独

谁与谁举杯遥望

用所剩不多的余温

相互驱寒

菊有黄华,鸿雁举迁

时光再次深邃

黄昏加深着回忆

我习惯在清冷的辉光下

用最冰凉的字

写下最温暖的怀念

月色渗入胸口,替我呼吸

霜 降

桂花树下,箫声戛然而止

那些娇艳的花朵

散尽最后一丝香气

一枚落叶,滑向对岸

所有的言辞,在此时变得多余

没有东篱,也可以把酒

请许我,且守了这长夜

与你早就习惯了的物是人非

以及,这人世间所有的

悲欢离合,荣耀,或者卑微

推杯换盏,灌醉彼此

所谓生死之约,无非是

对那些未可预知的梦想的质疑

对美满的向往而生发的疼痛

请许我俯下身来

默念一段繁华落尽

藉此收藏我

无法复述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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