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文学而丰盈”

“女作家的天空

——与评论家王元忠就天水女性文学创作一席谈

文化周刊:你认为什么是女性文学,它在文学史上有什么意义?

王元忠:女性文学有诸多的说法,有强调写女性的,也有突出女性写的,但在我看来,女性文学更多是女性自觉到了自己的性别之后的产物,它应该是写作者立足于女性身份而进行的女性经验的表达,故而在西方,一旦谈到女性文学,总是和女性解放和女权主义脱不了干系。

人类历史曾经历了漫长的母系氏族时代,但文明的描述,更多却是父系社会产生并发达之后的事情。无论中国还是西方,最初的文学写作,更多是男性的专利,虽然在相关历史描述中,曾出现过女性写作者,但无论写作的视角还是写作的内容,更多都是男性意识的另一存在,并没有形成鲜明的女性自身的特色。到了现代,随着女性解放潮流的出现,和男性文学相对的女性文学才日益呈现于人们的接受视野,并以自己不同于男性文学的生命关注和审美表达,平衡并丰富了文学史的构成和描述。

文化周刊:你觉得天水女性文学创作目前是一种什么现状?

王元忠:眼下的天水女性文学,总体的态势,我大体可以这样概括:多点开花,有几个较为稳定的中年散文、小说写作者,新近又冒出了好几个较有潜力的诗歌写作者,但她们的写作还存在不少问题,如果她们能够自觉到她们的问题并更为努力地修为,我相信是有可能远接牛正寰、匡文留等“五朵金花”之流风,形成天水文学又一道亮丽和独特的文学景观的。

文化周刊:请具体说说她们都有哪些特点?

王元忠:和天水男性写作者相比,天水当下女性写作显现出了如下特点:

一、心态平和。她们更多不是专业的写作者,有的是机关干部,有的是警察,有的是老师或普通公务员。因为不是专业的写作人员,所以她们的写作,也更少功利的目的,更少目标任务之下压力和竞争的焦灼,显得更为放松和纯粹,想写则写,不想写也不强迫自己一定要写。

二、注重自己内在生活的表述,特别注重写作的技巧训练。无论是年龄稍大一些的李晓东、王晓燕,还是年龄小一些的王红霞、张丽红、郭艳玉,无论是写小说、写散文的,还是写诗歌的,她们普遍更为注意对自己的内心进行挖掘,注重表现自己女性较为细腻的感觉和体验,其笔下的文字因而显得更有心理的冲击力。除此之外,因为良好的自我阅读,加之她们大多能向他人虚心求教,细心琢磨遣词造句和修辞表达,在文体的选择和自我审美方式的安排上用心良多,所以其写作显现出了更多的感性和形式意味,体现出了较为一致的表达自觉。

文化周刊:在诗歌、散文、小说创作中,你觉得代表性的女作家有哪些?

王元忠:天水诗歌较具实力,但是天水诗坛一直较少优秀的女诗人。这种状况近几年有了突出的改变,先后出现了一批较有特点的女性诗歌写作者,如兰叶子、王红霞(木木)、郭艳玉(梦蝶)、张丽红、孟小语、蓝冰等,其中尤以王红霞、张丽红、郭艳玉最为突出。

散文写作人数较多,但多数较为平庸,停留于泛抒情和作文写作层面,其较为突出或知名者有李晓东、董文婷、汪彤、胡晓宜和马红红等。

小说写作目前实力不错,王小风偶一为之,感觉尚在；马浩瑜(川宇)镀金归来,明显长进；李晓东潜心修为,时见佳作；王晓燕多以西方和国内名家为参照范本,认真解读,用心品味琢磨,有大格局和非常自觉的叙事追求,最是突出。某种程度上讲,她从平凉落脚于天水,提高了整个天水小说写作的层次。

当然还有古体诗词的写作,李蕴珠宝刀未老,王文静极具功力,新近获取《诗刊》陈子昂诗歌古诗词奖的甘谷籍诗人张小红,更是长古体今写的士气。只是一时代有一时代之文学,谈当下写作,我更愿以现代写作为例,故而于此一面不再赘言。

文化周刊:可以重点谈谈这几位女作家各自的特点么?

王元忠:因为人较多,所以只提取每类文体写作的几个代表来谈,漏失之处难免,请大家谅解。

天水女性小说写作者,目前较为突出的有三人,她们分别是王晓燕、李晓东和马浩瑜。王晓燕没有正式的工作,平时多半宅居于家,安静于自己寂寞的阅读和写作。她有着很好的阅读,能极为自觉地选择国外一些非常有特点的现代小说大家的作品深入阅读,潜心体会；她也有极为细腻和敏感的内心,于外在社会较为茫然,而较为注重自己内在感知的积淀,内心生活甚是丰富。她的小说多写疲惫的男女关系(包括婚姻关系)中女性的生存挣扎和情感体验,于日常细微的内生活刻画之中,不期然触及人性黑暗的深度,意识前卫,叙事先进,在表意的深刻性和表达的现代感上,是目前天水女作家中最为突出,因而也最有成绩且最为外界同行所认可的。李晓东写作起步较早,才情十足,是典型的写作的早慧者。她的写作初始以温馨优美的“小女人散文”为人所知,而后又于古诗词用力甚勤,卓然独步于同类所好,但最能标示其作为一个现代写作者成绩的,自然还是她的小说。她的小说写作,多为中长篇制作,体量宏硕,且能于时代人情的变迁背景上,通过细节的刻画,逼视女性为男性所损磨但却不甘的生活志趣和精神色泽。写法有传统言情小说之遗绪,同时又分明现代叙事注重人物感觉之特点,显见一种“熟悉的陌生”之亲切和新鲜。马浩瑜是一个回族女作者,她早年于散文诗写作多所用心,近年则专心于中短篇小说的写作,其抓人之处主要有两点:一点是穆斯林文化下的女性生活题材选择,小说多写民族文化传承之中女性人物的遭遇和心理调适,温润而富有异样情调；一点是诸多民族文化细节的自觉运用,日常生活中的民俗习惯融渗于人物的言行举止,平添了小说叙事中的特殊况味。

散文写作可提者有三人。一是董文婷,她是一个被天水文坛所低估了的写作者。她的散文多写家族和家乡故事,于时间的流逝之中抚触一个熟人特别是亲人苦难的生存,写生活的艰窘,写命运的无常,也写苦难之中人们的诗意、坚韧和温情,疼痛里不时闪现精神的安慰。感觉细腻,细节真切,白描和抒情携手,营造出种种的生活和心理现场,感人至深；一是汪彤。汪彤写作甚为勤奋,长于转益多师,用心学习,新近又得以入鲁院深造,眼界和格局豁然一开。其散文多写亲情、名人及底层小人物为主,文笔流畅,语态温婉,积极向上之外,凸显女性本然气色；三是胡晓宜。胡晓宜写作数量不是太多,但其长期以来,保持了一贯艺术化生活的方式和较具品味的审美阅读,其散文写作专注于音乐和自我意义关系发生的描述,精细的感知细节和优雅的文字组织相得益彰,予读者较为纯粹的审美享受。

诗歌写作中孟小语率性而言,其成功之作,贴近本体的内部生存经验,及物也抒情,尽显其性情之本色。蓝冰是另一类,从日常生活的意义处用笔,选择富有意味的生活细节,巧妙组织,凸显乡村弱小生命于时代的沉痛叙说。但其最为突出者,当数王红霞和张丽红、郭艳玉。王红霞是一类,写作注重向个人内心挖掘,虽然也有技巧的自觉运用,如其诗多排比和对比,但是其写作的优秀之处,更多在生命本然的奔突,女性身心感知的直接真切呈现,语言和隐秘体验混杂特色。张丽红和郭艳玉是一类,甚为注重身边生活的诗意捕捉,多写亲人亲情之痛,而且高度重视表达的技术性,一如纯朴的民间艺人,语言表达和结构组织既精益求精,又淳朴自然。

文化周刊:她们在天水文学创作中处于怎样的位置,还有哪些不足,或者说与全国女性创作相比还存在哪些差距?

王元忠:天水女性文学业已成了天水文学极为重要的构成,在小说一面,和男性写作可谓平分秋色,诗歌写作则成为天水诗歌目前最具潜质的发展资源。

不足是非常明显的,其中主要者有:一、不稳定。对自己写作的反思不够,理性的经验总结不够,写作缺乏明晰的思考的引领,更多感性和太过随意之弊,多少有点写到哪儿算哪儿,写成什么就什么的意思；二、高质量的阅读不够。普遍阅读面太窄,而且热点阅读较多,深度的高品味阅读不足,参照不高,所以写作志向也有限；三、视野较为狭窄。较多局限于一己生活和经验的表达,缺乏了解、触碰陌生话题和时代主题的勇气,关注面有点小,格局受限。

所以我整体的看法是有亮点,有成绩,有潜力,但还需外在环境多多扶持,作者自我多加反省和挑战,才可能进行更为有力的话语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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