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高渭水长

雷达

多年前，凤凰山景区要搞碑林，家乡的主持者通过毛晓春先生找到我，要我写一幅字，且索之甚急。那时我没有写字的笔砚纸张，平时也不练字，只得想了一句话，由晓春发过去。听说我的话由家乡的知名书法家温子安先生书写后，刻成一碑。那句话是：故乡山川永在游子心中。现在，景区又希望我写一篇关于凤凰山的序，又索之甚急，督促者又是晓春；而我的情况恰恰不妙，老屋毛病甚多，需要装修，一时间居无定所，什么也干不了。但晓春几乎每天发短信，说必须写。于是我只好在堆集杂物的空隙，一张小桌前，写这篇叫序的文字。

我想不出别的，还是那句话：故乡山川永在游子心中。它朴实无华，却比较准确地表达了我的感情。其中的关键词是山川和游子。小时候，我站在渭河边的王家庄，经常隔河痴望斜对面的一座大山，它就是凤凰山。它像神秘的山神，又像威严的父亲，静静地伫立着，气象非凡。它俯视着、怙恃着新阳川及其周围的千家万户。与凤凰山相呼应的自然是山下的渭河了，渭河像一条闪闪发光的项链绕着凤凰山转。要是细品还会发现，从甘谷进入新阳的渭河，呈S形状，若要说它是八卦的形象，也完全符合事实。这是怎样奇妙而神秘的地貌啊。我不会看风水，也不懂堪舆之学，却能隐隐感应到这山川交织，刚柔相济的无穷意蕴。如果说，凤凰山是父亲，渭水就是母亲，如果说，凤凰山象征阳刚，渭水就包含着阴柔。渭河流域的文明，是中华文明最早期的形态；而秦人及秦文化的发端与源头，也在天水一带，只要看一看这里的山川形相，一切将不难理解。所以，不管我走到哪里，就是到了拉美，到了非洲，我也会蓦然间想起新阳镇，凤凰山与渭水永远留驻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

渭河上游，天水一带，往西包含西垂陵，大堡子山，往北包含大地湾一带，东望包括麦积石窟，文化土层极其深厚，按钱穆先生的见解，比之黄河长江的主流地区，文化还要发达。人文始祖伏羲出生于天水，应该就在这一带，具体是哪里，尚难确定。从三阳川的卦台山望下去，与从凤凰山下窥新阳川，地形都酷似八卦阴阳之图。大地湾文化把新石器时代的历史推到了距今8000年前，比河南渑池和西安半坡都要早许多。飞将军李广和悲剧人物李陵的故事，早已为世人耳熟能详。陇西李氏家族作为唐以前最为显赫的家族文化，正在成为全国学术界的一个重大研究题目。秦前期史的研究是薄弱的，史家往往从商鞅变法或秦东迁凤翔写起，其实，此前五六百年发生在天水一带惊心动魄的故事，还没有人好好写过。什么是秦文化和秦人的发端和源头，这是研究中华文明史绕不过去的极为重大的课题。

我小时候，因为交通不便的缘故，凤凰山庙会是有的，但规模较小。现在可不同了。凤凰山景区文化，已经成为声名远播的重大庙会文化活动了。它当然不仅属于所在地新阳镇及其四乡：琥珀、五龙、凤凰、新阳，它吸引了远到甘谷、秦安、天水市区，甚至东到宝鸡，西至礼县都有人赶过来。进香者络绎于途，商贾云集，摊位密布，篷帐如云，土特产贸易红火，香烟缭绕，秦腔声声，书画飘飘，小吃溢香。雷开元的《劈山救母》，马友仙的《洪湖赤卫队》，李小锋张宁的《花亭相会》，那婉转的声音在各个山头飘荡，时隐时现，真把我们带进了大西北的一个民间性的狂欢节，令人如痴如醉。这样活生生的民间文化，生命力蓬勃，对于构建乡村和谐社会有着良好的作用。

我说不出别的，只能反复咏叹：凤凰山高渭水长。这话有些平淡，细想却未必没有深意。我向往我美丽家乡凤凰庙会的巨大魅力，希望它越办越好。

（摘自《黄河远上》，民主与建设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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