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处可见的砖窑
甘谷脊兽第二代大师张全盛
甘谷脊兽第三代大师张仁义
甘谷脊兽第四代传承人张启云
青莲寺房脊上的精美脊兽
年轻的第五代甘谷脊兽艺人张东杰
张仁义制作的莲花脊兽
精工细雕莲花脊兽
龙首配件
砖窑内部
永安村的青莲寺
甘谷脊兽艺术既具有原始性和多元化的色彩,又在长期实践过程中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造型简练而不呆板,繁密而不艳俗,题材广泛,形式多样,线条流畅,富于变化,特色鲜明,艺术风味浓厚,是甘肃省颇具代表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张大兽”的称谓让记者不解。难道说,甘谷脊兽有名有姓?刘燕说,这个“张大兽”真的是大有来历
去年冬天的时候,记者去甘谷县做姜维故里的采访,因为道路施工而改道从永安村穿行而过。
穿过永安村,干净整洁的村落,有些院门前堆放着一些兽首,偶有招牌上面写着“甘谷脊兽——张大兽”,陪同采访的甘谷县委宣传部的刘燕,他自豪地说,甘谷的脊兽,相当有名。是第一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呢!
关于脊兽,大家并不陌生,在中国传统古建、宫殿、庙宇等的屋顶之上,都可以见到。
但是,“张大兽”的称谓让记者不解。难道说,甘谷脊兽有名有姓?刘燕说,这个“张大兽”其实还真是大有来历。甘谷脊兽这一项技艺的传承人就姓张。
今年8月22日,记者一行从兰州出发,直奔甘谷,探查甘谷脊兽的工艺流程。
早晨8时出发,三个小时的车程,临近中午时分时,我们到达甘谷县城见到老朋友刘燕,只不过此次,他还为记者引荐了来自文化馆的李富强。跟随他,记者来到甘谷县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展览馆,先做初级了解。
木雕、刺绣、泥塑、竹编等等夺人眼球,但最吸引人的当然还是脊兽。为了便于展览,脊兽并没有安置在屋顶,而是被直接安放在地面。因为体积较大,还专门为了这些脊兽设立了独立的展台。有陶土灰色的,还有上着五彩琉璃的脊兽,平日里都只能远看屋脊之上的它,今天却能近距离观察。
李富强说,甘谷脊兽是一种汉民族传统民间工艺,是中国古建筑外部屋顶的造型艺术,是古建筑最有代表性和艺术特色的组成部分,它象征着建筑等级。那些中国古建的檐角屋脊上常常排列着一些数目不等的小动物作为装饰,这些小动物一般叫做屋脊走兽、檐角走兽、仙人走兽、垂脊吻等,古建行内部也称为小跑或“走投无路”。它们已经“走”到了檐角的最前端,再向前一步就会掉下去,这个说法真的很形象。
按照清《伏羌县志》载,“嘉祐,脊兽兴于土桥。”土桥村就是今天的永安村,该村从宋代开始盛行砖瓦生产。在此基础上形成的脊兽制作技艺,经宋、元、明各代不断发展完善,至清末时,已臻炉火纯青。
我们记忆犹新的“张大兽”,名叫张启云,是甘谷脊兽的第四代传承人,就住在新兴镇的永安村。这个村子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脊兽村”。
李富强对于脊兽这么熟悉,询问之下,原来甘谷的非物质文化是他专门负责的,对于甘谷脊兽,那是相当的熟悉,这算是找到了业内人士。
既然有传承人在,那还犹豫什么,我们立即驱车向着距离县城北面3公里的永安村出发。
黄色大肚子茶盅,咂一口罐罐茶,一个真实的传奇故事开始了
去往张启云家里时,正是正午时分,一轮炎阳在天空播散着火。实在是太热了,瞬间有种错觉,在天地之间,我们也像这要寻找的脊兽一样,在一个硕大无伦的瓦窑之中,接受着蒸腾和烘烤,跨过几乎已经干涸的散渡河,在河的另一边的缓坡上,也散布着一些庄院,和前边看到的那些簇新敞亮的新房不同,他们似乎乡土的气息更重。在柳树下、院墙边、田垄地头,都堆放着瓦片和脊兽的半成品,有昂首长吟栩栩如生的天青色龙首,有碧绿透彻造型精美的琉璃佛像,更有一瓣一瓣像火焰旋舞的莲花图案……
54岁的张启云,甘谷脊兽的传承人,早已熬上酽酽的罐罐茶,搁上大把的冰糖,静候着我们的到来。想到“张大兽”的赫赫声名,怎么着他都应该是那种五大三粗,筋骨被打熬得如同铜铁的壮汉,一见却发现他虽然很魁梧,但眉宇之间却掩藏着一种大匠运斤的气场。宾主相互介绍之后落座,张启云便从熬茶的瓦罐中倒出明黄色的茶汤,注入到我们眼前的小杯中,喝入口中,苦涩中透着甘甜,让人顿觉神清气爽。
记者注意到,在中堂的位置,悬挂着字画和一个镜框,镜框里面有两张照片,表现的是两位精神矍铄的老人雕刻脊兽的场景,照片的色调有着油画的质地,在炉火的映衬下,他们的劳作显得那样富有诗意和创造性。记者看看张启云,问他:“照片里的老人一定是你的长辈吧?”张启云说,一张里的老人是他父亲张仁义,88岁时拍的,另外一张则是他爷爷张全盛,拍照时也是86岁高龄了,两张照片都是由甘谷当地的摄影家唐生泰所摄。我感慨捏脊兽这门技艺在祖孙三代人之间流转传承,六七十年的时光就在炉火的明灭中倏然而逝。
张启云说:“比你想的更久远,按老人们讲,我太爷张海就捏脊兽了,算上我已经传了四代人,130多年了。”
张海在甘谷地方志上有传:张海(1874-1956年),字子寿,1874年出生于甘肃省甘谷县,自幼学习脊兽艺术,一生捏制脊兽,闻名陇上,人尊其为“张大兽”, 但张海的技艺又是从哪儿学的,张启云讲了一段传奇的故事:
清代甘谷叫伏羌县,张海在土桥村一带地界算是大户人家,靠一家瓦厂维持家中的生计,他心地善良、乐善好施,颇有人缘。所谓瓦厂,不过也只是有两三窑,他自己辛苦终年,也只是烧五六千瓦,换五六块银元维持生计,光景比一般人略好而已。有一天张海发现在瓦厂外躺着一个粗眉大眼、衣衫褴褛的壮汉,却因冻馁交加昏了过去,他赶紧端来一碗热水给他灌了下去,壮汉终于有了一点活气,他恳求说留下我吧,我有手艺,管我吃住就行,不要工钱,我帮你烧瓦。当时正值兵荒马乱的岁月,张海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了此人。
在闲聊中,张海才知道,此人也姓张,是陕西宝鸡人氏,家道中落,流落到了甘谷。张海发现他干活又快又好,像是在烧瓦这个行当浸淫了多年,就探问他的来历,此人只是叹气,却不肯说。他俩朝夕相处,时间长了,便成了自家弟兄,说到他,村子里的人便以“宝鸡张”称呼他。
一天晚上,宝鸡张忽然问张海:“你们附近的庙上有没有要做脊兽的?”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张海很纳闷:“就是有,咱也只会烧瓦啊!”宝鸡张没有吭声,他和好一堆泥,揉、搓、捏、塑、镂、刻,一会儿,他手下的泥巴似乎变成了一些活物,细看龙有舞势,凤有翔姿;鹰飞枭猛,马奔兽腾;鸽目射光,鱼尾奋游,鹤如飞鸣,虎如逐鹿。
宝鸡张说:“咱俩的情分在呢,我就把这门技艺传给你吧,日后留个念想。”于是他俩晴天做砖瓦,雨天捏脊兽, 几年下来,张海完全得到了宝鸡张的真传。以往甘谷土桥青莲寺佛殿、关帝庙、甘谷大像山、蔡家寺等各殿宇均使用他烧制的瓦兽。张海烧制的脊兽遍于甘谷、武山、陇西、渭源、通渭、天水、秦安等县的名山寺院以及乡绅名宦大户人家的屋宇。再到后来陕西岐山孔庙,青海格尔木公园,河南省部分庙堂,均有张海烧制的脊兽卧其高顶。因此,本埠外地人不呼其名,皆知大号“张大兽”,被誉为一代脊兽大师。
以永安村的大山与村落为背景,在镜头中,看着脊兽上重重的莲花瓣绽放,记者感受到的是一份庄重
甘谷脊兽来历的传奇,需要再来一杯罐罐茶来拉回思绪。黄绿色的茶汤下肚,赶走了夏日的酷暑。听饱了故事,接下来就要实地去看看了。
在张启云的家里,有一间专门为甘谷脊兽所开辟的房间,也是甘谷脊兽博物馆。在这里陈列的全部都是张氏一族所捏制的脊兽。其中,有一对脊兽就是第二代大师张全盛所捏制的。张启云说,他特意将这一对脊兽保护留存了下来,既是传家宝也是见证甘谷脊兽史难得的实证。
张启云特意将这一对雕花脊兽抱出来放在院子里,一个就有20多斤重的莲花脊兽,连着搬出一对,张启云每一个动作,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唯恐稍有闪失,损坏它们。炙热的阳光下,以永安村的大山与村落为背景,在镜头中,看着脊兽上重重的莲花瓣绽放,记者感受到的是一份庄重。
跟随着张启云,记者一行在永安村参观。
坐落于渭河北岸的永安村(俗称土桥子)是甘谷脊兽的主要生产地。在当地有“土桥子的瓦碴,双碾子的泥,史家坪的秀才多如鱼”的民谣。
意思是说,在土桥子,也就是永安村,瓦碴很多,这就说明在永安村有大规模的烧制瓦当,是泥瓦工艺聚集的地方。
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自古以来,永安村就已经盛产脊兽,并且传播广泛。
漫行在村子里,脊兽随处可见,几乎每家每院的门前都有。有些是已经完成的成品,在等待安装。还有大部分都是等待完工的半成品。看看种类有各式动物、寓意吉祥的植物,最多的,当属龙首。
面对着大大小小的,或陶土烧制后的青瓦色,或琉璃上挂的脊兽,记者问张启云,究竟脊兽从何而来?有哪些讲究规制?为什么直至现今,它依旧还是有生存的空间?
听到记者一连串的发问,张启云停下了脚步,指着村子里一处安放了脊兽的庙宇说道:
我们都知道,脊兽是中国古代汉族建筑屋顶的屋脊上所安放的兽件。说到瓦,脊兽其实就是由瓦制成,有了琉璃工艺之后,在一些高级建筑上多用琉璃瓦。
中国古建大都为土木结构,屋脊是由木材上覆盖瓦片构成的。檐角最前端的瓦片因处于最前沿的位置,要承受上端整条垂脊的瓦片向下的一个“推力”;同时,如毫无保护措施也易被大风吹落。因此,人们用瓦钉来固定住檐角最前端的瓦片。所以,脊兽最初的功能是为了保护木栓和铁钉,防止漏水和生锈,对脊的连接部起固定和支撑作用。后来脊兽发展出了装饰功能,在对钉帽的美化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各种动物形象,并有严格的等级意义。
当然,还有一说,古代的宫殿多为木质结构,易燃,因此檐角上使用了传说能避火的小动物。这些美观实用的小兽端坐檐角,为古建筑增添了美感,使古建筑更加雄伟壮观,富丽堂皇,充满艺术魅力。梁思成评价道:“使本来极无趣笨拙的实际部分,成为整个建筑物美丽的冠冕。”
它们按类别分为跑兽、垂兽、“仙人”及鸱吻,合称“脊兽”。
顺着张启云手指的方向看去,村子里的青莲寺的屋脊上,跑兽、垂兽、鸱吻等脊兽一应俱全。张启云说,屋脊的中正脊上安放吻兽或望兽,垂脊上安放垂兽,戗脊上安放戗兽,另在屋脊边缘处安放仙人走兽。汉族古建筑上的跑兽最多有十个,分布在房屋两端的分散戗脊上,由下至上的顺序依次是: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狎鱼、獬豸、斗牛、行什。
说罢,张启云转身进了一户人家,挥手招呼记者跟上一道进去。
甘谷脊兽工艺,从它的诞生开始,就带着奇幻的神话色彩,又有世俗的人间情态
现在的永安村,主要生产的是传统古建脊兽、宗教建筑脊兽和民用砖瓦。
进了院子,一堆堆脊兽依次摆放在院子里,专门为脊兽搭建的凉棚占据了小院的四分之三。主人家应声出来,一个精瘦的汉子。凉棚下是正在阴干的脊兽配件,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龙首的配件。胡须、眼睛等等,每一个配件上都有编号,等待阴干以后,按照编号再一一安装好。即使是同样的一个部位,因为是纯手工捏制,所以每个成品多少都有些不同,因而所有统一编号的配件都是专属于同一个脊兽。
他把我们迎进了屋内。说是住屋,还不如说是脊兽制作的作坊。两排莲花脊兽正在等待细雕,主人拿起工具,两手并用,上下翻飞,眼睛专注地盯着手中的刻刀。不一会,莲花的花蕊、花瓣、枝蔓就一一出现在眼前。
甘谷脊兽制作技艺流程主要为:选土,即选取当地优质红壤土,和成细腻坚柔的红胶泥,不脆断、不开裂;泡土,将碾碎的红壤土放入水池浸泡半月左右,使其出碱,疏松土性;晒泥,将浸泡的泥挖出来晾晒,增强其柔韧性;制坯,用晾晒后的泥制作脊兽的基座和大样。在此基础上,通过捏、塑、镂、刻、绘等手法进行精细的深加工,成型后,放工棚下阴干,干后,装窑煅烧,熟后出窑,脊兽呈青瓦色。如是琉璃脊兽,着色、上釉后还要进行二次煅烧。
在这户人家看到的,正是通过捏、塑、镂、刻、绘等手法进行精细深加工以及成型后阴干的流程。
在村子里走了一大圈,大大小小的窑炉密密麻麻地在农家院的房前屋后站立着,像是一个个谷堆,又带着经年高温煅烧过后的黑色痕迹。
村子里的窑炉,大多都没有在烧制。问张启云,这是何故?原来,在整个制作过程中,最难掌握的就是烧窑的火候,窑温一般控制在900℃至1000 ℃。正值炎夏,要是在这个温度旁边劳作,是非常辛苦和难以忍受的。再加上,夏季本来温度高,烧制过后的脊兽存在容易断裂的问题。
刚好,空闲着的窑炉可以让记者有机会走进去,看看这历练脊兽的“熔炉”。窑炉内,一片黑黢黢。从明晃晃的室外进入,眼睛一时还未适应。摸索着走到最中间,这是一个像蒙古包一样的圆形砖窑。地上堆放着脊兽,抬头看,窑顶逐渐向内收缩,最后在正中间,空着一个圆形的孔,这是用于出气和调节内外温度的。
高温煅烧的窑炉,窑顶像是暗夜里的天空,出气孔像是一轮月亮,悬挂在正中。神秘,而又深邃。像是隐藏着从封窑到开窑这期间的所有秘密。
在日头渐渐西沉时,我们要告别永安村,告别这些熔炉中历练出来的脊兽。转身再看,张启云抚摸着他心爱的脊兽,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目光中满是爱意与坚定。
屋脊如同人体的脊梁骨。
这项带着鲜明地方特色及浓郁西北乡土气息的脊兽工艺,从它的诞生开始,就带着奇幻的神话色彩,又有世俗的人间情态。
文/图 兰州晨报记者 周言文 刘小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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