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鸿清和伏羲教育的这九年——关于甘谷伏羲班素质教育的报告

2010年11月26日,《光明日报》刊发《吴鸿清:大学教授盯上小学》,2011年12月4日,《天水日报》刊发《伏羲班的秘笈:走向传统》,两篇报道,让两个关键词——吴鸿清和伏羲班走向前台。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教学方式,大学和小学的巨大反差,吴鸿清匪夷所思的苦行僧般的生活,引起读者强烈反响,惊讶、疑惑,甚至不屑一顾,嗤之以鼻。一阵热闹之后,此事似乎又沉寂下去。从那时到现在,几年过去了,吴鸿清还在坚持吗?伏羲班还在办吗?

一个班的毕业典礼,参加者却是县委书记

2015年7月23日,甘谷县新兴镇永安伏羲学校一教室里,正在举行的是首届伏羲班毕业典礼,参加典礼的人有伏羲班全体师生、家长,伏羲学校小学、初中校长,学区和教育局领导,一百多人的与会人员中,竟然还有县委书记、宣传部长、统战部长、副县长以及从新疆连夜赶来的爱心人士。

毕业典礼由伏羲班学生主持,初中部校长介绍了首届伏羲班中考情况,26名同学发表了毕业感言,吴鸿清教授给予了学生们“不是祝贺的祝贺”。县委书记对伏羲班九年来的探索和取得的成绩给予高度评价,“今天的毕业典礼,相信会成为中国教育改革一个重要的节点,以一个学生影响一个家庭,以一个家庭影响一个村,一个乡,从而带动一个地方文明进步的伏羲教育,具有极大的推广价值。”

从2006年5月吴鸿清第一次来到甘谷考察,到9年后的今年7月初三级学生中考前,伏羲班一直与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相伴而行。一种声音认为,伏羲班走的是以人为本的素质教育,这才是教育回归本质的康庄大道；一种声音认为,伏羲班是别出心裁的国学班、兴趣班,面对应试教育的重重障碍,兔子的尾巴——长不了。还有一些只是默默地观望,学习成绩咋样,能不能考上高中,考上大学?对他们来说,素质高当然好,而能顺利考上高中,考上大学,才是真正的好。

吴鸿清和伏羲班在坚持,各种心态的人也在坚持,教育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即使出水才看两腿泥,也得有一个出水的过程。

通过伏羲班,吴鸿清究竟要干啥

2006年8月中旬,中央广播电视大学文法学院教授吴鸿清和三位志愿者在甘谷县土桥小学按照学生自愿、家长自愿的原则,从秋季入学新生中招收了32名学生,组成了一个教学实验班。他和当地领导的君子协定极简单——“实验期间不参加学校学区组织的统一考试,不给地方增加一分钱的负担。”

这个班就是中国教育史上第一个伏羲班。天水是羲皇故里,吴鸿清将他的实验班命名为“伏羲班”,就是要像人文始祖伏羲一样,穿越蒙昧,寻找一条培养高素质人才的道路。但这个班的默默上路,一开始别说在全国,就是在当地也没引起什么反响。在庞杂的现代教育体制中,一个伏羲班,就像一粒沙子丢进大海,想要有什么响动根本没可能。几乎没有人关注他,更没几个人看好他。“闹腾一阵草草收场”,是绝大多数人对伏羲班的看法。办伏羲班,不是吴鸿清的主动选择。这个选择,来自于他对中华传统优秀文化的热爱和为国家培养优秀人才的责任感,来自于改革小学基础教育的使命感,来自于他对人生价值的不懈追求,更来自于“孩子们牺牲了睡眠,牺牲了玩耍,牺牲了童年的快乐,辛辛苦苦,学了一大堆‘与时俱废\’的东西”的强烈忧患和痛心疾首,来自于对于“钱学森之问”“位卑未敢忘忧国”的深刻反思。

作为小学基础教育改革的探路之举,吴鸿清和伏羲班用九年的坚持至少证明了这样三个看似简单,实则极为重要的问题:

一、“食品”——课程和教材是第一位的。改变课程和教材,让学生学习素质含量高、营养丰实、终身受益的课程和教材,基础教育就会发生根本的变化,就能落实以人为本的素质教育。

二、最好的课程和教材是几千年筛选出来的经典,是永远不过时的。中国基础教育的课程和教材非常稳定,并不因为改朝换代而发生变化,这不是古人保守,而是因为这些课程和教材都是经过时间考验的,经过千淘万漉筛选出来的,是最适合孩子学习和成长需要的,是最好的,最具超时空的能量。

三、办人民满意的教育。落实“以人为本,全面实施素质教育”,首先需要的不是投资,不是硬件建设,甚至不是什么培训,而是诚心。

证明这三个重要问题时,大道至简的伏羲教育并没做多少,就像一个良医三两味药可以治好疑难杂症,而一个庸医几十味药也治不好一个简单的病一样。伏羲班做了什么,说出来可能有人不信,伏羲班只做了一件事——调整了课程和教材。仅仅调整了课程和教材,就让伏羲班取得如此效果,要说原因,就是抓住了主要矛盾,解决了学生身心成长的根本问题。素质教育和应试教育的根本区别不在于是不是考试,而在于课程和教材有没有素质含量。如果没有素质含量,取消了考试,也不是素质教育；如果有素质含量,考试也是素质教育。

伏羲班没有学习现行的品德教材,而是学古代的《弟子规》。《弟子规》是最好的品德教材,是每个中国人做人的准则和日常生活言行的规范。《弟子规》不仅品德含量高,内容丰实,而且次序清楚,通俗易懂,学生完全可以理解,可以学着去做。1080个字,360句,几乎涵盖了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这是小学12册品德教材无法比的。几年下来,永安村六千多人普遍的共识是:在家里最听父母话,在外面最有礼貌的,百分之百是伏羲班的学生。这不仅是村人的共识,全县的共识,也是港澳同胞的共识。2011年10月伏羲班学生应邀参加香港澳门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系列活动,伏羲班学生所到之处,良好的素质让港澳同胞赞不绝口。

伏羲班语文学的是古代经典,选择的标准就是看什么教材可以让孩子终身受益。书法、绘画、武术、音乐、手工,都是伏羲班的主干课程。武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除了传承中华优秀文化外,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增强学生的体质。那么书法、绘画、音乐、手工呢?整体上讲是锻炼学习的动手能力,却又各有侧重,以书法为例,书法可以培养学生持之以恒的毅力,专心致志的定力,细致入微的眼力,辩证思维的脑力,准确表达的手力。学习书法的过程,就是学生审美水平和综合素质不断提升的过程。

伏羲班的英语不是从三年级开始,而是推后到五年级,集中精力,形成语境,而不是延长时间空耗。

数学和其他课程,采用现行教材,和普通班一样。

素质,依然用应试来验证

和普通班相比,伏羲班学生的书包是轻的,轻得能用塑料袋提起来,伏羲班学生的作业是少的,少得家长有点担心。伏羲教育能否和现行教育接轨?很多人一直有这个疑问。伏羲班学生的书法、武术、音乐名声在外,语文课学的又是传统经典,有人便误认为伏羲班只是特长班,文化课不行。这样的说法越来越多吹到家长耳朵里时,家长自然担心起来。对一般家长来说,提高综合素质重要,而让孩子考上初中、高中,考上一个好的大学尤为重要。

为了让家长放心,让实验顺利进行,吴鸿清一改不参加统考的君子协定,决定四年级期末参加全学区统考。许多考试的内容伏羲班没学过,能考好吗?如果考砸了,对伏羲教育,将是一次灭顶之灾。

关心伏羲班的人都为吴鸿清捏着一把汗。

考试成绩出来了,伏羲班教学平均成绩在学区56个教学班中名列第一,语文全学片第一,和同年级普通班比,数学语文成绩双第一。

严格地讲这是一次不对等的考试,考的全是普通班的课程,反过来,如果让普通班考伏羲班的课,那差距就不难想象了。

之后的几年,伏羲班师生应邀参加香港澳门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系列活动,在两地8所学校进行汇报交流,去中央电视台参加“城市1对1”节目录制,在全国各类大赛中摘金夺银,伏羲班的影响日益扩大,伏羲教育迅速在全国各地“复制”。2011年11月2日,国务院前总理朱镕基致信伏羲班:“伏羲班的同学们,看到你们的书画作品很有水平,非常高兴,希望你们发愤努力,全面发展,为祖国争光。”

随着伏羲班学生升入初中,初一至初三,又一个担心摆在了家长和关心伏羲班的人士面前,综合素质明显高于普通班的伏羲班在中考中会有一个好成绩吗?如果说小学四年级的统考是伏羲班一个“结”的话,即将来临的中考,则是一个高高的“坎”。尽管用考试来验证素质多少有点尴尬,但在升学率决定成败的现行教育体制下,中考的失败对伏羲班来说同样是一次灭顶之灾。

吴鸿清是自信,可自信并不代表绝对的把握,尽管这还是一次不对等的考试,可谁叫你是伏羲班呢?

伏羲班刚组建时有32个学生,9年间,先后有5个学生随父母外出和工作调动离开伏羲班,1个休学,至中考前,有学生26个。

首届伏羲班毕业典礼上,初中校长通报了初三毕业中考情况。

该校初中今年参加中考学生共187人,其中普通班161人,伏羲班26人,700分以上全校10人,普通班5人,占3.11%；伏羲班5人,占19.23%。升学率比较:全县公办高中51.4%,普通班62.6%,伏羲班69.2%；全县公办、民办高中65%；普通班80%,伏羲班88%。算上考入县职专的2人,伏羲班26个同学考上了25个,升学率达96%。

毋庸赘言,数字已说明一切。

笔者特别注意到这样一个数字,中考物理,普通班及格率62.7%,伏羲班88.5%,问校长什么原因,校长不假思索地说,物理对学生的动手能力要求较高,伏羲班学生的综合素质和动手能力明显高于普通班学生。

但数字似乎又不能说明一切,因为中考考的是现行教材,伏羲班学生所学的大量经典,直接显示综合素质的书法、绘画、武术、音乐、手工都没有考。对伏羲班学生来说,这才是他们的宝藏,这些知识将随着时光发酵,成为他们人生的“财富”。“教人伦,顺人性,终身受益”,是伏羲教育的精髓,是伏羲教育追求的极致。

甘谷伏羲班的真正意义,不在于办得多好,而在于开了一个好头；同样,首届伏羲班中考的成功,也不在于考得多好,而在于它展示了伏羲班的实力和潜力,为全国各地的伏羲教育树立了标杆,提振了信心。

吴鸿清不是通过伏羲班作秀,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在全国推广和复制伏羲班,从而促进基础教育的改革。

伏羲班具有广泛的可复制性,这是因为伏羲班素质教育实验是在极其普通的条件下进行的:学生未选,教师未挑,教学条件和普通班一样,主要的教学工具是黑板、粉笔、课外书和播放音乐的DVD,这样的条件几乎所有的学校都具备,很多学校的条件更是远远超过伏羲班。至今年7月中旬,全国已在除西藏、青海以外的各省、市、自治区100多个学校开办伏羲班近300个,而更多国内、国外伏羲班正在筹备和即将开始。

由此看来,对于中国教育,尤其对于中国基础教育的未来,伏羲班的确意义非凡。

为何一个班级的毕业典礼,竟然会惊动县委书记,这么多的党政官员和爱心人士,因为,他们从首届伏羲班身上看到了中国素质教育和基础教育改革的希望。

伏羲班,一个普通的班,在中国教育改革的进程中,它,绝不只是一个普通的班。

图一2015年7月,吴鸿清教授与伏羲班师生合影留念。

图二2011年伏羲班学生赴香港交流时的合影。

图三2006年,伏羲班学生一年级时的照片。

图二

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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