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凤霞与她的“粉丝”观

没有观众就没有戏剧。角儿成名总与她的“粉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若丢了自己的戏迷观众就等于丢却了自己的艺术灵性,那是永远成不了气候的。这方面,陇剧优秀青年演员窦凤霞就有着深刻的感知。

窦凤霞曾经说,“我们戏曲演员真是走过千村路，吃过百家饭”。这是真的,为了生存,就必须在城乡各处找市场,上山下乡是常有的事情,虽然辛苦,演戏所到之地都有追捧她的青年“粉丝”。这是这位陇剧名角特有的一种幸福感。像过去的老艺人一样，年年翻山越岭走村串户那是“家常便饭”；乡村里之对于她的“粉丝”一旦形成,那是非常质朴、热情而又痴迷的。有挤在台口淋着雨水看戏为她热烈鼓掌的，有给她送土豆片、粉条子、辣面子的，有久等在泥泞小路边专来为她擦鞋子上泥土的（推让之后自己拿布子擦了），也有戏演完了在临上车说“再见”前非要跟她拥抱一下的……窦凤霞都认了,“人家这样热忱,你能不理她们吗！”

甘谷县安远镇有个非常爱看陇剧的老乡，大家都称呼他“龚伯”。龚伯也非常喜欢窦凤霞和她的同伴们下乡演出住在他家里。他把家中最好的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迎接演员的到来，龚伯还让老伴做照护贵客时才做的“鸡血面”款待她们。时日长了,总是一种温馨的人情嘛。剧团每次下到安远镇演出，窦凤霞也总要从兰州买几斤“三合公”老字号的水晶饼点心带给龚伯他们。

那一年住在龚伯家，一连演了好几天大戏、折戏、现代戏，观众情绪高昂，演员也演的卖劲。那天晚上戏完了，第二天窦凤霞和她的同伴们又要离开镇子到别处演去，龚伯特意为她们加了夜点“鸡血汤面”，说，“窦凤霞你六岁就跟上爹妈唱小铁梅，十三岁就唱《三堂会审》、《断桥》，你现在又演《六斤县长》中的南山秀，《碧山情》中的张秀兰，《石龙湾》中的张彩螺，《胡杨河》中的望月，主角、小角色、龙套都上，难不住你；陇剧、秦腔、眉户都唱的好，味道正，观众都说你能行、演的好、台风正，可你今天咋就把《状元与乞丐》中的姜氏唱成啥了……”

当时,窦凤霞起先觉得龚伯咋把她知道的这么清楚，心中挺高兴的，谁知这位耿直而热诚的龚伯竟批评她演出的姜氏味道不对劲，“莲花落”中那几句唱腔“独占鳌头你高中，荣耀光照众乡邻”，听着情理不准确，悲情点还没能表现出来，“你是感冒了还是分心了?”

是夜，窦凤霞失眠了。戏中的姜氏究竟该咋唱呀？这都是导演指教、自己也琢磨过的，别人也是那样演的。为什么龚伯认为“不对劲”?她反复揣想龚伯说的话，总归明白了。正是因为姜氏教子无方宠子无度，才造成今天你沦落街头沿街乞讨的，在自我嘲弄中怎么能是有些欢悦情绪的表演呢？演过多少次的戏,如今又得看剧本,反复摸索姜氏的处境变故与心理变化,甚至想到哪个眼神不可斜视,哪个手势不可高扬,推敲来推敲去,她心中有了收获,认为观众里面真有明眼人，“龚伯就是我的铁杆‘粉丝\’呀！”观众提出的意见就是对自己艺术表演上的爱护与帮助，“戏就是这么来的”。窦凤霞反复分析姜氏这一人物的命运及其行动线，决定将唱腔和表演加以改进，使之悲情中有几分悔意，凄凉中多了几分无奈……后来演出时，台下的效果就不一样，她得到了龚伯和他老伴的认可和赞许。

窦凤霞是一个勤于思索、善于钻研的人。她从龚伯、青年粉丝及广大观众那里的种种反馈中联想到剧团与观众的观演关系之对于戏曲艺术的生存与发展，联想到票房、市场、文艺作品中的“三贴近”，还联想到奖杯、口碑，“退耕还林”及“还戏于民”“文化惠民”与戏剧命运息息相关的等等问题，但她最终还是把视点聚集在要关注“人”上，关注人的合谐、社会的合谐。她认为观众不是可有可无的标签，“观众就是上帝”这句话并非随口说出的,是多少名家名角的实践被确认下来的“戏谚”，是戏剧生存、发展不可背离观众意愿的一条真理。作为一个戏曲演员,在漫长的从艺道路上任何对观众的轻视甚或口是心非都是对艺术真谛的背弃。“没有观众就没有戏剧，也就没有我窦凤霞的一切。我的艺术之花，只有在观众沃土里才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这便是她的“粉丝”观。

今天,笔者为何把演员与其“粉丝”的事情数点出来？那是因为现在一些演员似乎忘记了上述的“观演”关系，几乎没几个人进一步留心与观众的深入交流,也无心在农村结识什么“粉丝”，面对“转企改制”后戏剧的新局面新考验有点不知所措,甚至有点“随日头下山”的消沉情绪；有的剧团也不太注意对演员特别是对一些有上进心的青年演员的素质教育，认为他们现在还能留守在这一行,已经很不容易了,多少放松了文化素质方面的观照与提升。窦凤霞其人其事只是甘肃许多力争“德艺双馨”演员中的一个具体实例,她现在四十出头了,已经是省陇剧院演员团团长,她的姐姐就是大名鼎鼎的秦腔名角窦凤琴。窦凤霞在从艺路上历经艰难,但她至今毫不松懈,励志前行,在对观众“粉丝”的态度上已经很好地体现出她作为陇剧名角的一种基本素质。她的言行,确能感染青年演员们的心志。这是非常宝贵的。

今天,面对甘肃戏剧要遵寻“西部领先,全国一流”的总目标,作为现在的院团还是要在演员身上多下功夫,要让他们守护这块阵地的同时,就要坚定地强化“演员表演是戏剧艺术的中心”理念,“中国戏曲就是表演的艺术”，且不可忽视演员的艺术表演质量对于创作剧目水准至关重要的作用，且不可停留在一些口号概念的表达上，必须要在我们繁复的艺术创作上务实再务实。当今天的演员心里数点一下自己有没有、有多少属于自己的“粉丝”时，那就是自己对个人业务水准和演员素养的一种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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