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爷爷侯振海,在家排行老五,走南闯北大半辈子,大场面见得不少。
那年的一天,俺爷爷和俺庄子大爷去新泰县的楼德镇赶集,俺爷爷说:“庄子,南边庄里有张红木桌子,说是从宋朝传下来的,用料是上好的长白山紫杉木。那杉木桌子做工精细,上面雕龙刻凤,还配着一个托盘和六个杉木茶碗。前些日子,俺就给人家定好了。俺想着,咱爷俩弄到泗水县的拓沟集上,说不准能挣个七、八斗麦子。”俺庄子大爷琢磨琢磨,摇了摇头,然后说:“五叔,俺看这买卖白搭。杉木桌子虽然好,可识货的人不多,肯定不好卖!”俺爷爷看俺庄子大爷对这事儿不大热乎,就寻思着自己干。
过了两天,俺爷爷套上牛车去拉桌子。卖桌子的人知道俺爷爷的来意后直发愣:“侯老五您真不实在。您侄儿刚把桌子拉走,他说是您叫他来的!”俺爷爷一听这话直纳闷,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在回家的路上,暗爷爷直骂俺庄子大爷。一进家门,就叫俺奶奶给他烫上壶烧酒。俺奶奶刚端上来一盘花生米,俺爷爷就气嘘嘘地喝起闷酒来。
“五叔!五叔!不好了,庄子在山口子翻车了!”俺爷爷正喝着酒,俺庄子大娘的一声尖叫忽然窜进俺爷爷的耳朵里,他一听大惊,放下筷子,拔腿就往山口赶。
俺庄子大爷的腿摔断了,躺在山口子直叫唤,豆大的汗珠往外冒。路边躺着辆独轮车,车上捆着那张杉木桌子。俺爷爷赶紧把俺庄子大爷弄到山前里的吉大夫家,打了石膏,裹上夹板。回家的路上,俺庄子大爷疼得呲牙咧嘴,倒还没忘了说句人话:“五叔,俺对不住你!”俺爷爷听了,教训他:“小庄,你可别乱吱歪了!这事俺不往心里记。但你可得记住,这样不诚实,对别人可不行,是要吃大亏的!”
后来,俺爷爷把本钱给了俺庄子大爷,把桌子留了下来,当作传家之宝。平时,俺爷爷喜欢坐在杉木桌子前,用杉木茶碗细品慢酌。
1984年,俺奶奶无疾而终,享年九十七岁。因为思念俺奶奶,两年后,俺爷爷也随奶奶西去,享年九十九岁。两位老人破了山村的长寿纪录。爷爷临终前留下话:“这张桌子和这套茶具什么时候也不能卖,一定要代代相传,教育子孙后代不要坑蒙拐骗,要讲诚信!”老人仙逝后,那张杉木桌子传到了俺家里。父亲也继承了俺爷爷的生活习惯,特别是退休以后,天天坐在杉木桌子前品茗看报,给俺儿子讲那个诚信故事。
□王凤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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