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倚东风看鱼乐

在儿子三岁的时候，我为他创作了好多个童话故事，最初的是《小鱼回家》和《小熊捉鱼》，连同经典的《小猫钓鱼》一起反复讲了好多遍，目的是帮孩子养成好习惯。故事的主角或配角都离不开河里的小鱼，多数大男孩们应该都能理解，我们的童年与它们是难舍难分的。

十二岁之前在农村度过，老家有山有水，山是被俗称作东山的乌云山，是泰安的一处文化遗迹；水是四清水库，泄洪道和水闸流出的水，孕育出一条蜿蜒小河，还有一片十几个足球场那么大的藕湾，书面语叫荷塘。“溪流渺渺净涟漪，鱼跃鱼潜乐自知。 ”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捞鱼摸虾了好多年。

很小就迷恋这里的小鱼，总想把它们带回家，每当看到比我大的男孩用罐头瓶装着小鱼招摇过市，心里就羡慕得不行。小河里的鱼，其实品种不算少，泥鳅不讨喜，灰灰长长的麦穗鱼和小草鱼不好看，鬼精的白鲢不好抓，小鲫鱼被我们称作“鲫鱼头子”。比较受我们这些孩子喜欢的，是露头青和鳊鱼。露头青听名字就知道是一种喜欢在水面露头的鱼，很少扎进水里藏身，眼睛是发亮的银色，不知学名是什么。扁鱼的形状就像是压扁的梭子，在藕湾里特别常见，还有带着红绿颜色的，尤其是红鳊鱼最受欢迎。后来查资料才知道，扁鱼的学名是鳑鲏鱼，是鲤鱼的一个亚种，竟然颇有来头。

抓鱼的方法也有不少，因为钓鱼是技术活，屡战屡败之后不得不放弃，于是泼坑、“下鱼”成了拿手绝活。泼坑简单，找一处水流慢的拐角，用草墩子和石头圈起一小片水域，将水泼光就能抓到好多鱼虾，但往往泥鳅和学名沙鳢的沙里爬比较多，意外收获则是十分难钓的河虾，最大的能有食指那么长。

“下鱼”是一件十分有仪式感的事情，要筹备容器和饵料，罐头瓶和覆上带孔塑料布的盆子都可以。饵料则没有什么讲究，面食、煎饼都可以，若能带几块骨头或花生饼就算大款了，因为泡在水里耐用。准备好工具，再寻一处安静的地方，阴凉处的荷叶下和石坝旁小鱼最多，将罐头瓶横放入水，等鱼争先恐后进入瓶中取食，便迅速迈进水中，一手捂住瓶口，一手托起瓶底，切记步子要快、水花要小，否则惊着小鱼便一哄而散。我的最高纪录是一罐头瓶子“下”到二十多条小鱼，简直壮观。

最后一次到这片心中的圣地捞鱼摸虾，大概是在小学四五年级。之后的二十多年，只在读高中时回老家过年，特意去看过一次，水已结冰，硕果仅存的几个藕湾里光秃秃的，什么也看不到。又过了许多年，弟弟们跟我说，小河里已经几乎没有鱼了。山上的养牛场、水库附近的养鸡场，还有不断扩张的房屋和生活垃圾，让小河失去了本色，那些多年来让我魂牵梦绕的小鱼们，哪怕再顽强也剩不下太多。

太久没有去看那片藕湾，还有不远处姥爷家的那片菜地果园，甚至萌生不出再去一趟的勇气。有时候我会想，被丢在小河里的各种精美包装袋旁，会不会偶尔有一条小鳊鱼游过，摆动的尾鳍泛起些许波纹，在平静的水面扩散开来，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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