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自然的歌者

□杨岩峰

和薛梅认识许多年了，但交往似乎并不多。她是个不怎么喜欢抛头露面的人，而我由于身体或其他因素也较少参加聚会，这也是我和她缺乏交往或者说交流的原因之一吧。

曾经编发过薛梅几篇描写山林的散文，字里行间透着对家乡特别是泰山的热爱。和一般散文作者不同，薛梅不仅是山林的描写者，也是参与者，或者说她自己就是山林的一部分。她不是走马观花，而是和所“观”之“花”娓娓交谈，甚至推杯换盏。她们是兄弟，是姊妹，是平起平坐的朋友。用薛梅的话说，它们都是她“认领”的：“山坡是我认领的，杏树也是别人家的，但因为地处偏远的山间，很少有人到这儿来。我发现后，便从心里认为，这些花是为我开的，这样的自作多情经常被我用到山里的花草树木上，这么多年过去，我好像能一直保持着这份优越感，并没有人来把我的山坡挪走，杏花也一直在这里等我。”（《花的短篇·杏花》）“这些年一厢情愿地认领，让我的后花园日渐丰盛，虽然因为景区防火管理让我的实际领地比原来缩小，但有些园子已经在心里葳蕤起来，任何的围栏都不会让我失去它们。”（《万物有灵》）“我的山坡、我的花园、我的小路，我熟悉它们也许更甚于在法律层面上真正拥有它们的人，就如我正陪伴的牡丹园，花们在夜色里兀自绽放，我在朦胧的光影中留恋，每次过来，不都是我独自拥有它们吗？”（《清寂之美》）或许正是出于这样的心态，薛梅始终是乐观的，豁达的，优雅的。

一个热爱自然山川的人是富有的，也是敏感的，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可能让她唏嘘不已。薛梅也不例外。她曾为玉兰的“寂静”而感慨，也曾为几盆风信子的“失宠”而心酸，更为一树桐花的早开而诧异，进而怀疑它们可能“遭遇了爱情”，甚至为乏人讴歌的枝柯打抱不平：“那些古老的树木，在世上还没有我之前就已经生存在这里，我不知道它年轻时的模样，它却已看过了几代人的成长。那时的天地比我所处的时代更洁净，那是人与自然还彼此相爱的时代，它一定比我更深地体味到了‘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的幽境，比我听到了更多的树上的蝉声和水里的蛙声。”（《冬的枝柯》）当然，薛梅的“敏感”更多的来自“自然地行走”，来自“一只鸟的自由飞翔”，来自她对“诗与远方”的耐心期待。

“爱的形式是多样的，但一个共同的本质就是给予，是付出和奉献。”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和“红烛”——一个关爱白血病患儿公益团体的发起者和主持人，薛梅帮助过并正在帮助许多血液病患者特别是儿童患者，是人们心目中的“天使”。当然，由于血液病的特殊性，很多救助是失败的，这一度让她觉得很无奈、很残酷、很难过。从薛梅的许多文章里，我们都能看到一个个年轻生命的枯萎和凋零。薛梅是爱他们的，但这种爱她都是通过默默的奉献去体现、去完成的，朴素、自然，润物无声，让活着的有希望，让死去的有尊严。

或许见多识广的原因吧，置身一线的医务工作者大都很隐忍，较少流露真实情感，更不要说轻易流泪了。但在薛梅的文章中，她和她的同事们却是那么容易感情用事，动不动就以泪洗面，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在背人之地、独处之时，但这并不让人觉得她们小性和矫情。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她们当时都是刚刚步入社会的花季少女呢？血液科就是生死场，每一个人无论是患者还是医生、护士，分分秒秒都在和死神赛跑、争斗，甚至拼命。也是通过薛梅的文章，让我对医务工作者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以中国传统的二十四节气入诗的例子不胜枚举，写成文章的却不多见，薛梅的《人间时节》应该说是一个尝试。二十四个节气，二十四篇文章，每一篇文章都紧扣主题，却又不受其约束，信马由缰，侃侃而谈，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里需要知识，更需要才情。

在我认识的女性中，不敢说薛梅是读书最多的那位，但超过她读书多的女性少之又少。《相契共鸣》应该说是她的读书笔记，篇篇有心得，段段有感悟。她和书中的人物一起爱一起恨，一起笑一起哭，不分你我，彼此彼此。在我看这些文字的时候，有时候是会意的、“相契共鸣”的，有时候是隔膜的，云山雾罩的，因为很多书我并没有看过，颇有一种挫折感和落伍感。影响薛梅最大的书是罗曼·罗兰的长篇巨著《约翰·克里斯朵夫》，这不仅从她的文字中可以看出，在日常闲谈中她也经常提及，还不止一次地把这本书推荐给别人——作家邢汶就是读过她推荐的这本书开始“觉悟”的。

提起邢汶，我不禁想起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那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在泰安这样的小城，在很多人眼里，邢汶是“另类”，不敢说没有欣赏者，但真正接受他的不过二三，而我和薛梅就是这“二三”中的两个。接受邢汶并不能说明我们多么博大和高尚，但至少证明我们气味相投、惺惺相惜。

薛梅的《盛满光泽的山林》出版了，她要我为这本书写几个字，作为一个和她“气味相投”的人，我欣然为之。

(此文为作家杨岩峰为薛梅的新书《盛满光泽的山林》写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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