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月·日出

人在旅途

□张恒山

泰山以伟岸、挺拔、陡峭、雄峻而著称。

试想,自碧波浩淼的东海以西,一片辽阔平坦的鲁东大地如画般慢慢地舒展开来,猛然间,一峰拔地陡起,直插云霄,仰望其顶,几至晕眩,其情之突兀、其势之雄伟,怎不令人叹服造物之神奇?

自唐宋以来,多少墨客骚人,竞相赋诗于泰山极顶,抒“一览众山小”之胸臆；自尧舜以降,历代帝王君主,争相封禅五岳之首,祈国泰民安、皇位永固之宏愿。

泰山之壮伟及与之相伴的无数文化典故、美丽传说着实令人神往。但是,泰山的真正魅力,乃是泰山极顶观日出:那种瑰丽,那种壮美,那种在光明与黑暗的纠缠搏击中展演的种种神奇,以及最后一轮金日喷薄而出给人带来的欢欣,足令每一观者终身回味。

癸酉仲秋,国庆前夕,我与朋友结伴登泰山,既为看月,更为观日。

一夜倥偬的火车,清晨来到泰安。稍事休息后,遥望危立的泰山,我们便踏上登山的路。

游岱庙、经红门、过步云桥,转回马岭、达中天门、上仙人坊……一路上,山涧驰迸飞珠,泉石奏乐；山风沉劲,松涛不绝于耳。嶙峋怪石、虬蟠古松、壁立的危崖、遒劲的崖刻,随着峰回路转,赫然入目,令人目不暇接。

山道陡峭,登攀维艰。幸有朋友说说笑笑、指指点点,使许多疲惫消于无形。当我们躬腰曲背、气喘吁吁踏上十八盘的一个又一个陡窄的石阶,终于挨上南天门时,都长长地舒了口气,相顾对方丢盔卸甲般的狼狈,哑然失笑。

转出南天门,便是天街。四方赶来赏月观日的靓男倩女们在天街上熙熙攘攘。一条天街处处回响着拉面敲击案板的嘭嘭声。数十家面馆热气蒸腾,牛肉拉面香味在天街四溢。

找到旅社,歇下脚来,各自回房,倒头便睡,醒来已是黄昏。

信步来到山崖边。凭着晚风,伫足西望,夕阳缓缓地滑入起伏的云海,身后留下一片相思的胭红、一抹郁郁的沉黛。暮色悄悄地拢合于山顶。

转过身来,忽见明月已从东方升起,犹如春雨梨花初放般带了几分润湿,更有仕女含羞时几分暗暗的晕红。

登上月观峰,月轮已悬高空。寻一处石壁旁坐下,静静地看月。

如银的月华将似水柔情遍洒泰山极顶。劲拔的泰山也似乎变得柔和多情。山下万家灯火熠熠地与皎洁的月光辉映。大地远处,则隐于缥缥缈缈的烟笼雾蒙之中。

山风轻轻地拂过,草茎摇曳,树叶沙沙……

月行中天。因惦着明天的日出,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山岩,回旅社歇息。

一夜沉沉无梦。

……突然惊醒,看表已是4点多钟,外面已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都是早起的观日者。

登上日观峰,坐在崖石上等待日出。晨风寒意颇重,不由得裹紧了大衣。天色尚早,大地仍在沉睡中。浓浓的夜色遮掩着万家沉梦。只有山脚下泰安城的灯火仍在不倦地闪烁。

天幕垂阔。一片深邃的宝蓝,无纤云毫尘。满天灿烂的星华使黝黝的天空如贵妇的晚礼服,向人炫耀着珠光宝气。

天幕之脚、大地极边相互纠缠、模模糊糊地交接着,呈现出一道淡微的印痕。在我们面对着的东方,那印痕之上,是一抹柔柔的淡白:向下靠近大地处,那白色略强,往上,则渐渐消融于天空的宝蓝中。就在那淡白的隐没处,启明星放射出明亮的光华。这片淡白,向我们昭示:太阳就要从这儿升起!

山风阵阵,带来山坳下隐隐的松涛声……

突然,天地交接处迸出一道凝重的刻线,好像是神勇的盘古以他创世的一斧,斩断天地的纠缠。

这苍劲、雄浑的地平线,向左右延亘开去,若直似曲,呈现出一道美妙的微曲的长弧。东方,那方才的淡白加浓了色彩,呈一抹令人快意的绯红。红色之上,漫作一溜约略的橙黄,再往上,便幻作一片使人气爽神清的鱼肚白。更往极顶的天空渐渐地转作淡蓝,与那鱼肚白相融相接。

……黎明到来。

启明星一边引导着晨曦,一边缓缓地高升。天幕上,群星仍在隐隐地闪动。只有启明星特别明亮,其灼灼光华,独霸天宇,近乎眩目。

大地仍无动于衷地静默着。晨曦下的大地,显得有些朦胧恍惚,好像劳作者在黎明时睡意更浓。大约是夜在撤离前,最后一次展开巨大的冥色翅膀,一边翱翔,一边施展催眠的魔力,连山脚下的泰安城的灯火也摇摇曳曳、昏昏欲睡。

只有脚下的泰山坚定地肃立,在淡淡的晨光中,显出道道悬崖、层层绝壁银划铁钩似的坚硬。

天空渐显明丽,群星已淡淡地隐入蔚蓝的天幕。只有高悬的启明星仍在明亮地闪耀。

东方的天际已透出亮曜的橙红,像一条绵长、光亮的彩带悬飘在大地的边沿之上。与彩带相接的大地边极,却愈加显得浓黑厚重,像一条包裹地边的墨色的宝带,雄浑苍茫地伸向无垠。

令人惊异的是,在那墨带以下却涌起一片浓浓的、似云非云、似雾非雾、似水非水、似冰非冰的神奇的、略显乳白色的迷雾。说它像云一样涌动,它比云多几分清淡；说它像雾一样弥漫,它比雾多几分透明；说它像水一样清纯,它又比水多几分深沉；说它像冰一样晶莹,它却比冰多几分流畅。在它的纯净而又光波隐约的笼盖下,大地愈来愈离我们远去,愈来愈显得朦胧。连山脚下的泰安城,也像是沉睡海底、隐约可见的史前文明的遗迹。只有几座山峦,如巨鲸戏水般在那神奇的迷蒙中沉浮隐现。凝眸间,竟以为那是徐福东渡所苦苦寻觅的瀛州蓬莱；又以为那是观音修行所趺坐的佛境灵台。面对这极尽诱惑之能事的无限神奇的迷蒙,恍惚间似乎自己也化入那无尽的祥瑞和光幻的云霭。

“真美!”身边有人发出折服于那美幻和神奇的轻叹。

山风掠过。山坡上草茅起伏,山崖上松枝摇曳。

东方的天际,紧贴着地平线的墨带上,闪出一线明亮的金黄。紧接着,它托起大片明快的胭红向上腾涌,升上来则轻轻化为一层透亮的青黛,再向上则融为一片白亮,缓缓淡入更高处蓝色的穹庐。

太阳就要出来了。

泰山上一片静默。人们翘首东向,心怀着对一件宇宙大事件的急切的期待。

墨带上的那一线金黄渐渐地增亮,变浓,拓展,像刚出炉的钢水一样翻腾、奔涌、撞击,伴随它的似有隐隐滚动的沉雷。

突然,钢水背后射出几道白色的光束,像利剑凌厉地刺向天宇,并急速地左右闪动、扫荡、斩劈。

剑光所至,残夜飞速遁形。

启明星也急急退隐。

天空大亮。

蓦然间,一道赤亮、艳红、精美绝伦的小小弧线突现在那包裹地边的墨带之中。你满怀惊喜地正待欣赏这好像由墨玉盘托起的一弯倒置的赤红的金钩,它却精灵般地闪动几下,便迅速扩大成略似三角形的优美的红色圆弧。转眼间,它便射出眩目的光华。那刚才显得厚重浑茫的墨带,此时被它的光华冲开缺口,断为两段。天火、钢水、光焰从那缺口处冲决而出,直泻大地苍穹。刹那间,温暖、幸福、欢快、生命、希望都大声欢叫着向天地间奔涌而来……它那突泻的炽热光焰以气吞万宇的赫赫声威向天地寰宇宣示唯我独尊的高贵、君临万物的辉煌。伴随它周围的是大片赤红的霞彩,浓浓烈烈地渲染着东方的天幕。

转眼间,它磅礴地四散喷射的烈焰光华,竟漫为一片平铺直泻、无边无际、金光摇曳、雾气蒸腾、绚丽多彩、华贵无比的光艳的彩幔。那光幔的流彩溢金中,大地由日出前的迷蒙转至几乎完全的淡化、消隐。极目望去,无山无水,无地无川,只有那金色辉煌的光幔凝就的莽莽天原,似乎循此便可步入光明、祥和、安泰、幸福的天堂之域……

“太阳”“太阳出来了”“啊……”从日出的壮美震撼中略回过神来的人们在泰山极顶发出一片惊喜的欢呼。

太阳尚未完全升起。但人们已低头侧目,不敢对它直视。

我能感受到它正在升起,似乎刚刚亲历宇宙初诞、天地开辟的惊险,心中犹存光明搏击黑暗的动魄惊心,同时在心底升起的只有对造物的礼赞、崇拜……

新闻推荐

“全民寻书”活动 首场“寻在”文友

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为了迎接读书日的到来，引领全民阅读的风暴，22日本周日上午10:00“领读中国·泰山站”系列活动之一，由姜玉坤眼镜冠名的“全民寻书”活动第一场就要开始啦！第一场寻书地点设...

泰安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泰安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