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启代:我眼中的当代高等教育

马启代近照王新生摄 我们20世纪60年代出生的人,特别是农村出生的人,整个青少年时代都处在“下等人”的地位。能上大学,似乎是让祖坟冒青烟的唯一途径,就是我们常说的“独木桥”。

童年时代自然更是处在这样的一个社会阶层,其实那个年代还说不上多少社会阶层等级,整个社会好像只有“两个阶级”。但那时什么也不懂,没有多少感觉,直到长到一定大,忽然感觉“地域”和“出身”是两把多么严酷的枷锁,尽管至今我们未能完全摆脱。万幸的是,我是挤过这架独木桥的胜出者,虽然我后来与这场胜利赢得的体制成果决绝地一刀两断。但那个时期的大学生活还是给了我精神的启蒙和思想的活力。回过头来看,那个时期的大学仍然只能用“可怜”来形容,别的不多说,我这个历史专业的大学生接触到的依旧是被严重删减、歪曲,甚至是非颠倒的“历史”,一切被意识形态化,试图让我们把那些假的东西视为圭臬,但人毕竟是有大脑的,这是造物主的伟大。

20多年来,世界发生了浩浩荡荡的变革,而且还在势不可挡地发生着。如今的大学校园,其规模和气势似乎成为了人类的奇迹,如果这就是“中国特色”的话,我无话可说。但校园里那种浸润心灵的学术气氛和激励人心的精神气场进一步稀薄了,理想中“大学”的影子几乎荡然无存。不说什么独立精神和自由思想,也不论什么高楼林立大师已绝,蔡元培和梅贻琦的时代已被时光掩埋,高华这样的学者一走,可以说,我们的沉沦和堕落已经到了让人痛心疾首的地步。需要反思的东西太多,事实上我们的病变自“高校合并改造”的时期就开始了,我指的是六十年前的那场运动。回顾过去,环顾整个人类的教育现状,当代高等教育可以用“可悲”来形容。如果我们的灵魂还没有完全被红尘挟裹,我们的精神还没有完全被名利麻木。

说到这里,其实没有必要继续说下去。按照我个人的理解,高等教育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是否强盛的标杆,不然人们为何把大学视为一个民族的精神高地?需要说明的是,我今天谈话所指的当代高等教育只是中国大陆的当代大学教育。不仅是高等教育,而应是整个教育。教育不能成为驯化的同义词,我们精心培养的“人才”为什么不优秀、不卓越?前几年“钱氏之问”曾风靡一时,谁能解决得了呢?记得看过一篇台湾人写的文章,专门谈大陆大学与美国、中国台湾大学的不同。他说:“如果要我说出大陆的大学和美国、中国台湾大学最根本的不同之处,我想就在于对于大学的地位、使命、格调的定位不同上面。”我认为大家都是有同一认识的,因为人类文明的趋向是一致的,共同的价值观是存在的,当权者和教育官员不是不清楚,但大家都为了私利而掩盖一些本质的东西,这个庞大的可怕的集团为了自身既得利益绑架了教育,他们利用人性的弱点和习惯的势力在向下“混”,他们也说不清明天是什么。人们噤若寒蝉,我说的人们几乎指绝大多数人,因此,我只能用“可怕”来形容这种状况。尽管他们可以列举出一系列上天入地的辉煌来继续混淆视听。仅仅科技的进步,何况我们不是很进步,是无法让一个国家和它的国民赢得尊严的,在文明的词典里,科技本身就是双刃剑,而不是万能钥匙。

忽然想到梁思成1948年在清华大学的那个演讲,题目好像是“半个人的时代”。关于时代的定义,多了去了,什么尴尬时代、反省时代等等,有些很好的思想的声音,但在我们这里分主流的声音和非主流的声音,它们的分贝不一样大,劣币驱逐良币,谎话说起来肯定更卖力。不过真话是禁不住、杀不死的,因为真话与真相的生命力更长久。梁思成的话就是真话,所以我们今天还记得。他对文理分野的后果早有担忧,他批评的不懂科技的“边缘人”和只懂科技的“空心人”今天正成群结队地行走在我们的大学校园,而且一批批地走出校园、走向社会,实在抱歉,我只能用“可哀”来形容了。这些年,我走过了几十所大学的校园,包括北大、清华、北师大、山大、山师等,还包括我的母校泰山学院,其实它已经不是当年的泰安师范专科学校。说实话,如今,我没有走进大学校园的感觉,我感觉置身的只是一个个大公司,这不能只怨学校,因为整个社会已经是一个大商场。

记得那个台湾人写到:“当大学校园变得像个市场、商场的时候,你还指望能熏陶出什么优雅之士?……在美国和中国台湾,大部分的社会变革和进步,都是由学校和民间的知识分子推动的；在上海,知识分子是这样的幸福,一切事情都只需要等着上海市政府。知识分子读书,只不过是为了赚钱、结婚、传宗接代而已。这也不奇怪,丛林里的猩猩、猴子也是这样呢。”对此,只要看一看那些只为了课题而活的教授们,一切我们就明白了。

呜呼,一个只知道用金钱来做衡量标准的时代,教育也拿这样的标准来教育国民,何况这一切叠加在“官本位”的文化之上,试想,我们的教育秉承了什么原则?我们还有没有用良知、智慧和勇气去探求未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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