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婆婆 ▇薛华

往年过母亲节,只记得给自己的老妈买些穿的用的,从不曾想过要给远在泰安的婆婆寄份礼物。理由似乎很充分,一来,乡下的老人们压根儿就不知道有这么个节日,不买也无妨；二呢,离得远,邮寄起来不方便。所以,结婚这么多年了,婆婆从未在母亲节收到过什么礼物,而我,竟也从未觉得有什么愧疚。

还记得,每次回到老家,婆婆总是不厌其烦地在做饭前询问我想吃啥饭,然后乐颠颠地又是炖又是炒,忙个不亦乐乎。直到现在,儿子都快二十了,她还是初衷未改,就好像我还是当年那个才嫁进门的羞涩儿媳。

婆婆是个不善言谈的人。逢年过节,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只听到我们大呼小叫地说个不停,而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边上听,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嘴上不说什么,眼里却是暖暖的满足。餐桌上也是如此,我们边说边吃,婆婆却总是不停地给这个夹一筷子鱼,给那个舀一勺子汤,每每儿子看不下去了,说奶奶你自己也吃呀。她就很开心地笑着说你们吃,都吃。

公公的脾气不好,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就爱冲着婆婆撒气。婆婆心里憋屈却很少顶撞老伴,只偶尔和我们倒倒心里的苦水,看到我们为她抱不平,她就又淡淡地来一句,你爸就那脾气,不馋不懒心眼又不坏,吵吵两句就吵吵两句吧。这样一说,倒把我们劝得无语了。

其实,我知道,婆婆不只脾性慢,做活也快不起来。无论家里的活还是地里的活,也不管是洗衣做饭还是缝缝补补,她都是一样的慢性。可是,这么多年来,慢性的婆婆和退休后的公公一起种着五六亩地,棉花地里没让我们摘一个棉桃,棒子地里没让我们砍一棵秸秆,更不用说耕播浇灌打药施肥了。有时我们一觉醒来,常会看到包好的一大篦子羊肉饺子,那也是慢性的婆婆早起几个小时的证明。也许,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吧,就像歌里唱的,都说养儿能防老,可是儿女留在了山高水远的他乡,而家里的老人们再苦再累也从不张口。每次从老家回来,我都和老公说一个星期一定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可是,有时一忙起来就忘了,等到想起来已是十几天甚或是二十几天了。我最喜欢听到婆婆一接起电话来的那声响亮的“喂”,听起来底气很足,似乎是在告诉我们她很健朗,让我们放心。

写到这里,曾经深藏心底的那些柔软的记忆好像被触动了。

结婚那年,我们和婆婆待得时间长了些,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婆婆替我们收拾行李,一转头,将脸伏进被里无声而泣；儿子出生那年,婆婆和老公两人在医院的病房里细心地照顾我吃喝拉撒,整整一个星期没让我下病床；儿子幼小时,为了看护他,撇下老伴远离故土,自己不吃不喝也要让孙子又壮又胖……可一转眼,孙子长大了,儿子发福了,他们却老了。不只是满脸的皱纹和满头的白发,更多的应该是那满身的疾病。

每到秋天,我就在电话里一次次地嘱咐让他们来这边暖暖和和地过冬,可是婆婆总也不愿来,嘴上说嫌住在楼房闷得难受,其实我知道她是担心和我们住在一起不方便,也怕时间久了搅扰了我们的生活。

又到母亲节了。婆婆,在这个一直以来与您无关的日子里,我记下这些文字,就像是和您说了一个晚上的话。到了那一天,我们不一定能赶得回去,但是,这不代表我们不想念有您和爸爸的那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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