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之以七千人马,正面作战,大破魏军三十万,那已不是名将,只能以神将视之。
一般人想不到的是,所有以少胜多的战斗,陈庆之基本上都不是身先士卒,亲自操刀作战。长期坐在围棋枰前,陈庆之的体力并不好,骑马本就不是他所擅长,拉弓射箭,据说连张稍硬一点的纸都射不穿。陈庆之可以以少胜多的全部秘诀只在下面四个字:“善抚军士”,就是说他善于团结部下,所以能得到部下的以死相报。
陈庆之的第五个儿子陈昕,则从七岁就娴熟骑马,可以在马上开弓射箭。12岁时,陈庆之开始了以七千人直捣洛阳的梦幻之旅,陈昕随军前往,路上得了重病,被送还梁朝首都,病好后,梁鸿胪卿(职责是执掌诸侯及民族使者入朝礼仪,很难完全与当代职务对应)朱异找他了解北魏境内形势,陈昕搞了个沙盘,演示给朱异看,朱异对这个小孩子刮目相看。
大约在陈昕二十二岁时,跟随父亲陈庆之参加围攻悬瓠(现在的河南汝南)之战,北魏豫州刺史尧雄率军来援,尧雄也是一员骁将,尧雄的侄子尧宝乐,极其勇敢,名闻北国,两军对垒,尧宝乐单骑出阵,要求一对一决斗,陈昕跃马挺枪,出阵决斗,结果是将尧雄部队杀得溃败。
爹是名将,儿是勇将,还不仅仅是勇将,更是忠义之将。著名的反复小人侯景在受梁皇帝萧衍大恩之后,举兵叛梁,进京夺权途中,活捉了孤身上任途中的陈昕,侯景对陈氏父子极其敬慕,此时曾击溃过他的陈庆之已死,他就厚待陈昕,并认为:得到陈昕,梁军将领没有谁可怕了。让陈昕召集旧部,随同自己叛乱,陈昕誓死不从。此时侯景已开始围攻梁朝首都南京,陈昕既然不投降,侯景就把他软禁起来。陈昕武功好,口才也好,居然把看守自己的侯景部下范桃棒说服,同意临阵叛逃,归降梁中央政府,范桃棒趁攻城机会,将密信射入城中。当天晚上,陈昕缒绳潜入城中,详细说知情况。萧衍大喜,马上要拍板,实际主持工作的太子萧纲则疑虑重重,瞻前顾后,犹豫再三。时间拖延数日,范桃棒的手下将密谋报告给侯景,陈昕在城中不知道,最终等到萧氏父子都同意了,这才趁夜色偷偷出城,一回侯景大营,立即被侯景抓起来,侯景命他写信,射给城内,只说降军将有几十个人先期入城投降。侯景的意思是挑选敢死队员,假扮降军,入城斩关夺门,一举拿下京都。
当此生死关头,陈昕坚决不写诈降书,只求一死。侯景再不容情,下手将陈昕杀害,死时年仅三十三岁。
陈昕不写诈降书,侯景就围住南京城攻打,南京城在强攻之下,却自岿然不动。侯景除了铁桶般围困,一时也无计可施,因为他知道主持守城的梁军将领是谁,更了解这位将领的军事才华。因为他们都曾是北魏的军官。
这位苦守南京的梁朝将领,就是羊侃。
羊侃,字祖忻,泰山梁甫(现在的山东泰安)人,他是个世家子弟,祖上羊续,曾任汉朝的南阳太守,祖父羊规,曾是南朝刘宋的徐州祭酒从事,后来徐州领导人投降北魏,徐州成了北魏领土,羊规就成了北魏的国家干部,被提拔为卫将军、营州刺史。羊侃的父亲叫羊祉,官做到北魏的侍中,金紫光禄大夫,这两个职务的主要工作都是为皇帝提供顾问应对业务,属于皇帝信得过的心腹近臣,智囊式岗位。
按说北魏朝廷对他们羊家够意思了,但北魏毕竟是少数民族政权,对习惯了汉族文化传统的汉族官员,缺少凝聚力,羊祉就一边陪北魏皇帝谈天说地,一边规划着回归南方汉人政府。他自己在北魏中央政府任文职,逃跑的机会微乎其微,就在家里时时训导孩子们,时刻不要忘了自己是个汉人,不能长期为异族人服务,只要有机会,就要去投奔江南汉人政府。这样说的时间久了,孩子们心中就有了根深蒂固的念头:离开北魏,回到南朝。至于北魏和南朝哪个对百姓更好一些,哪个更负责任一些,他们想不到,也不会去比较。
羊侃自幼,便长得体貌魁伟,博览群书,尤其喜欢以《左传》为代表的史书和以《孙子兵法》为代表的兵书,熟知历史,精研兵法,后来进入部队,成为中级军官,服役期间,泰州羌族人莫遮念生起义造反,自称皇帝,派弟弟莫遮天生率众攻陷岐州,又乘胜前进,进攻雍州,北魏派萧宝寅挂帅西征,羊侃作为偏将,随军出征。两军对垒,尚未开战,互相侦察敌情之时,羊侃单身负弓,自堑壑间潜行,逼近身边一大堆随从、没有防备的莫遮天生,弯弓搭箭,莫遮天生应弦倒下,被射的死翘翘。像这样的造反部队,大都是乌合之众,主帅被射杀,余众就没了作战动力,大伙儿一哄而散,羊侃立了头功,被提拔为征东大将军、泰山太守、矩平候。
羊祉一门心思南归,却没有机会。现在羊侃部下有兵,手中有权,南归的机会就握在他手里。羊侃身为名将,不乏当机立断的果决,立下决心,南归梁朝。他先写密信给梁朝中央政府,随即举兵南下。
北魏朝廷对羊家一直不错,这不能改变羊祉父子的南归念头,却已改变了羊侃堂兄弟的思想。羊侃的堂兄羊敦,时为兖州刺史,兖州恰好在泰山之南。堂兄弟间非常熟悉,羊敦知道羊侃的计划,就守住兖州,堵住羊侃的南下之路。堂兄弟间,为到底要效忠哪个朝廷,反目成仇,大打出手。
羊侃率手下三万精兵,猛攻兖州,羊敦守的很稳,攻不下来。羊侃就筑起十余座营寨,与羊敦对峙,等待梁朝的接应部队。
梁武帝萧衍接到羊侃的投诚密信,非常高兴,果然派出南朝著名将领羊鸦仁率军接应。羊鸦仁原本也是北魏人,此前数年,投奔梁朝,其时任职员外散骑常侍、历阳太守。他曾经在北魏政府工作过,对北魏地形军情都熟悉,在梁朝又有多次领军作战的经验,由他来接应羊侃最合适。
北魏中央政府也获悉羊侃叛国投梁的讯息,第一反应是羊侃对职务安排不满意,嫌官小了,才叛魏南下,马上派出使者,加封羊侃为骠骑大将军、司徒、泰山郡公,可以永久担任兖州刺史。
形势发展到这一步,就算羊侃真的最初是因为官小才背叛,此时也不容他三心二意,他是一代名将,对局势的把握,明断果决。他不讨价还价,而是直接砍下使者脑袋,以此来表达南归的决心。
和平鸽放不成,就要靠钢刀说话,北魏朝廷立即派出仆射于晖,率众数十万,浩荡东征,阻击羊侃。同时将羊鸦仁率领的梁朝接应部队,阻击在中途,无法前进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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