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肇堂
鲁家庄知名人士穆峦又被拘留了,而且很可能要劳教。
他和现在普遍的独生子本没什么区别:爹、娘、爷爷和奶奶,四人两代给了这第三代以万千宠爱;打工怕吃苦、挣钱的本事又没一点儿;整日做拿高工资在办公室喝茶的美梦。最终还是爹娘给他盖房子、娶媳妇。他说自己:可惜了我一表人才哇!
之所以成为闻名汇河两岸四里八乡知名人士,是他又有一个和一般独生子不一样的特点:大胆。用他婶子的话说,穆峦敢借钱。小两口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开着三轮农用车出去几十里到泰安,掀开人家姜井子,迅速拾上满满一大车,突突突摇摇晃晃往回窜。为此,他被派出所提溜进去两次。放出来后他歪着脑袋说,这滋味不好受哇!
怎么又被拘留了呢?
他的初中同学中有两个是泰沂县城出了名的大痞子,承包了汶河的沙场。前年穆峦放出来以后,就凑上去,跟着人家跑龙套,在沙场当当传令兵办事员什么的,一年混了三万元。用他娘的话说:穆峦遇到贵人了啊。
今年正月十六那天,穆峦两口忽然打了一个大仗,穆峦把暖壶都摔了。用他媳妇秀英的话说,敢造反他娘的了!原因是:过年间穆峦挂着个苦脸,整天长吁短叹。正月十六秀英娘家兄弟来看姐姐,穆峦喝醉了,哭着说什么:“天不下雨龙难受,我穆峦变成干泥狗(吾乡方言,泥鳅是也)。”“苍蝇落到玻璃上,有光明没前途,更别说他娘的幸福指数!”小舅子皱着眉头问:“怎么了你?”他抽抽噎噎了半天,才诉道:年终,沙场的痞子们闹了矛盾,打破头了,散摊了。他也不能再挣钱了!
小舅子低头抽烟,一腔不搭地走了。他前脚出门,秀英就厮开了穆峦。穆峦娘忙出来劝架,不劝不要紧,俩人更厉害了。穆峦摔东西,他媳妇一跳老高:离婚。吓得婆婆抹着眼睛出去了。
后来呢?听穆峦的婶子和邻居说:那天她把嫂子安顿好后,蹑手蹑脚地扒着穆峦家窗户看。看到穆峦跪着,挨媳妇抽,脸上那泪哗哗地。婶子不敢进去,心想,只要媳妇不拿刀子割侄子的肉,她也不咋呼。
不知道穆峦最后说出了什么主意,老婆先是惊异,后是脸色缓和,再是拉起他来,竟然笑得很好看,心疼地拥抱他。他婶子倒红了脸,讪讪地忙回去安慰嫂子。
整个阳历三月份,夫妻两个经常半夜开车出去,中午开车回来,脸上喜气洋洋。他娘说:这一次看来真是找到好事了,阿弥陀佛!
汇河镇集那天,派出所押着戴手铐的穆峦登门,进一步查找作案证据。原来,这段时间穆峦两口子常常到开发区、旅游区、农高区偷名贵绿化苗木,几百几千地卖钱。今天公安局同志跟踪抓了个正着。事后,听穆峦媳妇说:穆峦不该嘴硬,他在现场说外国有个加拿大,中国时兴大家拿。还说,我也是国家的主人,我只是拿走自己的一份。警察说:你有权利胡说,我有权力按照规矩办事,把手铐先戴上!
他娘在家哭得昏天黑地,整天想的是借钱送礼把孩子救出来。好容易托人把礼送上了,人家说:家人在家里好好待着,穆峦在里面很好滴!
这天,穆峦他娘越想越恼,想想丈夫去世早,孩子不听话,这“幸福植树”这样可是再也“植”不起来了。她把孙女送到孩子姥姥家,想回家寻短见。
回到家,老娘子晕了:老天爷,穆峦两口子回来了!更高兴的是:他俩在拘留所里,实际是上了两个月的学校。面对经济发展趋势和新生代农民求职期待值升高的问题,泰沂县开展了大规模的全民创业就业培训,连拘留所里也在搞这个活动。所长说,你们要长志气,自己把自己变废为宝。了解到穆峦的情况,所长帮忙给他申报了一个创业孵化项目。
穆峦两口子到县就业办申请小额贷款担保还没回来,一个消息就在鲁家庄传遍了:穆峦现在是七月后的核桃成仁了。春雷一声小雨来,泥狗不再河底埋!
到处传这个话的,不是穆峦的娘,是他的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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