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沈凤国
杜廷相个人简介
杜廷相,莒县人,著名砚师。1944年出生于制砚世家。系山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浮来砚”传承人。制砚500余方,被海内外名家和机构收藏,并多次获奖。其传略被收入《世界华人文学艺术界名人录》《中国文房四宝专家与文学艺术家传集》。
莒县洛河镇有一座秀美的山叫洛山,洛山西侧有一个村庄叫“凰庄”,“凰庄”住着“浮来砚”的传承人杜廷相。
笔者和杜先生是忘年交。相交 14载,笔者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传统文化艺术知识,也曾得其亲授研习篆刻,深知他的人品温厚和艺术分量。此次采访,一为工作,二为找老友叙旧。
天地造化成砚石
文脉滋养有传承
“浮来砚”工艺是山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日照市第一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
浮来砚属鲁砚的一种,砚石主要是产在浮来山、洛山、棋山等山西麓的天然子石。其特点是理细质润,手试如膏,与墨相亲,发墨如油。砚石多具有自然溶蚀边,色泽有褐黄、绀青、沉绿等,石内均布桔黄色“大冰纹”,构成天然图案,造化之精美,令人赞叹。
浮来砚石载于史籍。雍正《莒州志》载:“东坡守密州,取莒龙尾石(浮来山石的一种)制砚,并为之作铭”。宋时官府设砚务官在浮来山西麓,建立了六个制砚作坊,开石监制,所制作的浮来砚专供达官贵族使用。明万历中,曾作为贡品,深荷宸赏。其后,因开采无方,制作技艺失传,遂淹没不彰。直到改革开放,浮来砚才在砚师杜廷相的苦心钻研下,得以重放异彩。
杜廷相的家族是浮来砚最有代表性的技艺传承者。这是个书香门第,藏书颇丰。杜廷相祖上五代之中,有人做过乡饮耆宾、太学生,有人做过县布政司,有人是一方名医。到他这一代,受时代影响,只上到高中。此后,他以自强不息的意志,自学了大学古典文学专业的课程。
杜先生长辈中有人精于砚台雕刻。受家庭影响,年轻时他就痴迷于雕刻、篆刻。那时候雕刻材料有限,他就雕刻废弃的黑陶壶把和较柔软的石头。因为能写会画,他被公社请去搞宣传,画头像,写标语,刻毛主席像章印在当时的公社印刷品上。
杜先生是农民,当过民办教师。但无论是当农民,还是当民办教师,他都对砚痴情不改。年轻时,一旦农活干完了,他就马上出去到沂南、泰安、青州、费县等地的砚厂找老师傅交流、学习制砚技艺。寒来暑往,多年的技艺终成气候,杜廷相在各砚厂的砚师中间都是出类拔萃者。但杜先生毅然辞掉了砚厂的盛情挽留,决心回家乡从事心爱的砚台制作,将这门莒地独有的艺术传递下去。
制砚有家传,手艺作功底。直到现在,杜廷相依然采用传统的手工制砚方法。虽然手工制作费时费力,不如机器加工制作快,但他生怕用机器打磨时产生的热量将石质破坏,依然采用手工。他说:“砚石资源有限,极难寻觅,每一块石头都是不可重复的,一旦破坏就永远无法挽回。砚的制作贵在保持石质的天然。天然的,才是最美的。”
由一块顽石,到一方精美的砚,是一次不寻常的蜕变。大自然的偶然之作被能工巧匠精心塑造,就成了一件不可多得的艺术佳作。令观者百看不厌,回味悠长。
浮来砚,是萌生于莒地的砚艺,是莒文化浑厚精深的体现和见证。
综合艺术的结晶
不一样的情感故事
砚台制作是一门综合艺术,靠的是全面的艺术修养。一名出色的砚师须通古典,懂诗文,工书画,精雕刻。此四者俱,方能制砚。
杜先生不仅熟诵古典诗文,写得一手好书法,画得一手好画,主要是他能雕刻,漏雕、透雕、浅浮雕、立体雕皆能。
作品《荷塘蛙声》,采用立体透雕的方法雕刻,夏荷一片,荷叶覆盖之下,一只躲雨的小蛙坐在石头之上,翘首以待,似在听雨,其状婉婉可爱,呼之欲出。
作品《双色砚》,砚石是双色石料,紫灰相交,但各自的底色很纯净。杜先生采用随形透雕的方式进行设计,将紫色的部分设计成牵牛花。然后,巧借右侧石线瑕疵为篱笆,让牵牛花负势竟上。绽放在朝阳中的牵牛花,身披朝露,观者似乎能触摸到花叶之上薄薄的露水。
作品《文王八卦砚》,砚石中有象形图案出现,似一长须老翁端坐于江心洲,眉、眼、胡须都很清晰,似凝神垂钓的姜太公。杜先生因之赋形“乾坤八卦”,追思历史,追慕先贤。
作品《天成砚》,用一块天然的砚石稍加琢磨而成,砚堂以外部分,未作任何修饰。寓意天人合一。
作品《龟寿砚》,用寨里河的一块龙尾石做成,嶙嶙爪爪,形象生动,莒地传说中的“秃尾巴老李”被斩掉的尾巴,竟然极似一只高寿的灵龟。杜先生随形雕琢为“龟寿砚”。
作品《寿砚》,借砚石中的“大冰纹”为干,雕刻出了硕大的寿桃两颗、桃叶十二,寄予着大寿大顺的祝愿。
这些砚,每一方都有一个不同的故事。每一方都有一个不同的来历。
谈到寻觅砚石之艰难,杜先生深有体会。砚石产量极少,由于自身密度大过一般石头,所以分布地带极为特殊,往往在地表之下被雨水冲刷出来时才能找到。对杜先生而言,一块砚石的到来,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大事、喜事。
制砚近50载,杜先生已记不清多少次从山下将有幸觅到的砚石背回来,或者用自行车驮回来。日积月累,砚石在自己庭院里越积越多。但很多石头他都舍不得动刀。杜先生懂石,石又通灵,他们相看两不厌。他说,“石头也有感情,你和它接触时间长了,石头就会变软,那才是动刀雕琢的时候。否则它会抗拒你。”
经砚师之手,一块石头的命运从此被改变。天地造化的自然之躯绽放出人文艺术之花。
匠心独运悉心琢磨
亲之如子相看不厌
由顽石到成品,一方砚的制作工艺非常复杂,要经历选料、设计、造坯、雕刻、磨光、配盒等多道工序。不看别的,单看杜先生的那一套20把大小不一制作考究的制砚工具就知道了其中的繁琐。
笔者亲眼见多块砚石经由杜老师之手,变成一方精美的砚。
这是个细心、刻苦的过程。且不说选料、设计、造坯等工序的繁琐,单单雕刻过程就让人惊叹。雕刻过程需要制砚人精湛的技艺、独具的匠心。层次的深浅,粗细的搭配,主次的安排,方圆的处理,静动的结合,刚柔的体现,字体的章法布局,章子的形状及安置等,一刀一凿都凝聚着制砚人的心血。
一方砚,从动刀雕刻到成形,少则数月多则经年。浸透着他太多的心血和情感。一方砚做成了,杜先生就在砚面端端正正地刻上一方小小的姓氏章“杜”。每一方砚他都亲之如子,每日相看,他都觉得人生不虚。
这些年,杜先生总共制精品砚500余方。相对于近50年的制砚时间来说,这可能有点少,但经过纯手工的传统工艺制作,砚就具备了机器所不具备的“人气”,砚就有了生命。
近50年来,杜先生的砚被海内外诸多名家和机构收藏,并多次获奖。其传略被收入《世界华人文学艺术界名人录》《中国文房四宝专家与文学艺术家传集》。《大众日报》《中国旅游报》《日照日报》《羲之书画报》等都对他的艺术进行过报道。
制砚之余,杜先生总不忘走出去,深入肇庆、歙县、临洮等“四大名砚”的产地和北京荣宝斋,与同行们交流心得,切磋技艺,将浮来砚推陈出新。
倡导成立双乐书画艺术院
带动一方书画艺术
莒县有结社的传统。从“六老”等老一辈艺术家开始,诗文、书法、国画、篆刻等领域的爱好者就有自发成立社团的热情,促进了文化艺术的交流和传承。
今年4月2日,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洛河双乐书画院在一派热烈的掌声中成立。杜廷相就是这个书画院的倡导者。谈到书画院的建立,他充满了感慨:“前几年我一直很焦急,邻乡果庄早就成立了书画院,活动开展得不亦乐乎。带动了一方文化的发展。作为文脉绵长的莒县、具有书画传统的洛河镇为何就不能成立自己的书画社?我们有这个传统。果庄行,洛河为何就不行?大家也自发成立一个,作为书画爱好者聚会交流的平台,一是对我们当地的教育,二是对一方和谐建设,不是都有好处吗?”
时不我待,马上行动。于是,在他和单连京的倡导、争取下,经过多方支持和努力,洛河双乐书画艺术院成立了。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会员就超过了400人,一些50多岁的妇女也来这里学习书画,有的单位还要求集体报名。双乐书画艺术院带动了洛河和周边县的书画发展,沂南、沂源、沂水等地的申请者也络绎不绝。加入社团的人有七八十岁的老人也有七八岁的孩子。
书画院成立时,大家一致推举杜廷相当主席,可他说我的任务就是倡导建立书画院,我不适合当主席,我还有心爱的砚台等着自己呢。
现在,杜老师的身份是名誉主席,他时常骑着车子来到这里和老朋友新朋友交流切磋书画技艺。
花事正浓时,题诗落砚台。
采访即将结束时,杜先生拿出几块他新近找到的砚石,摆在桌案上品评。从他的言谈中,我知道,又有几方砚在他的心中成形了。我期待着更多的精品在他的手中诞生,期待着他的砚艺之路越走越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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