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拉猴子,又叫知了猴子,或出土前叫蝶拉猴子,出土后叫猴子。这连安徽萧县人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在酒店吃早餐时,当地一位公安局的同志告诉我,叫蝶拉猴子,而接待我们的朋友老朱则称其为“知了猴子”。总之,不管当地怎么叫,说的都是蝉蛹,即是蝉的幼虫。
萧县人爱吃蝉蛹。他们谈起“蝶拉猴子”,个个眉飞色舞,相当高兴。老朱是个“蝶拉猴子”迷,每年都要买一两千个,用矿泉水瓶装起来,放在冰箱里慢慢吃。他说,一个矿泉水瓶大约可放一百个“蝶拉猴子”,把它们压满,再灌满水冻起来。吃时取出一瓶,化开,和新鲜的一样。老朱说这东西高蛋白低脂肪,一个劲地劝我多吃:“绝对是绿色食品,对你的健康有好处。”
蝉蛹的吃法有多种,但最好是干煸:将每只略略压扁,平锅放少量色拉油,油烧至微热,将蝉蛹倒入锅中,加盐,煸至微黄,起锅,装盘。端上餐桌,趁热夹起一个,入口慢嚼,绵、软、香、酥,四色兼具,可以说是天下至味。
蝉蛹的生长规律十分神奇。它的产卵过程让人惊异不已。成蝉交配之后,母蝉在树顶上,寻找嫩小的树杈,在其末端将一根产卵器刺入嫩枝中,以切断树枝的营养,之后将卵产入嫩枝内。嫩枝被切断,营养供应不上,渐渐枯死,在风中很快折断飘落地上。一场小雨过后,藏在枝中的卵孵化成幼虫,就趁机钻入土中。
蝉的幼虫要在土中深藏3年,或者更长时间(据说它吃的是树根的汁液),才能重新钻出地面。老朱说,那要到每年的6月初,开始收麦子,或麦子收得差不多了,梅雨季节即将到来的时候。一场雨,土松了,这个家伙就钻了出来。农谚有:“打了场,垛好垛,地里猴子出来没得数。”这里“没得数”就是“多得不得了”的意思。
蛹变知了的过程,必须发生在夜间,蜕了壳(蜕的壳是一味中药)的蛹就变成了蝉。幼蝉(蛹)在夜间钻出地面(当地人告诉我,它是凭着嗅觉,闻着一棵树,沿树根往上爬),爬着爬着就慢慢变了颜色。天一亮,太阳出来了,它的壳逐渐变硬,就可以飞了。农民们与土地打交道,掌握了蝉蛹生长规律,当地人便做起了人工养殖的生意。蝉农们知道哪根树枝上有卵,于是便有了“竹柳苗”和“金蝉卵枝”的出售,进而形成了“金蝉农”群体。
我在萧县宾馆看电视,当地电视台不断有滚动广告播出:“为满足广大金蝉农的后顾之忧,本公司出售‘金蟑卵枝’,提供‘知了猴子’种子竹柳苗……”这已经成为萧县一门特色产业。
蝉农们将“金蝉卵枝”收购回去,“种”在自家果园里,卵就在自家土地里发育成长,等几年过去,蛹们都纷纷爬出地面,往树上爬。它们多么希望能够爬到树的末梢,蝉蜕飞走,度过蝉的一生。
可是蝉农们却要收获了。
蝉农们在树的半截腰上,裹一圈透明胶带,阻止蛹们往上爬。蛹爬到胶带上,扒不住就一骨碌掉到地上,或用手电一照,蛹也会掉下。蝉农们熟悉蛹的模样:它的眼睛是白的,它吸收的是树根的汁液,它没有肠子……
现在这东西已经很金贵了——它的生长周期那么长,比一头大牲口长得还要慢。在饭店里,要吃上它,至少要一块钱一个!炒一盘,也得几十块钱!
我们往往会对不了解的领域和事物缺少关注。不是有一个成语叫“金蝉脱壳”吗?“金蝉脱壳”是怎么回事?是如何形成的?在萧县住了一晚。我吃了几只干煸蝉蛹,听了这么个神奇的故事。不记下它,真有点对不住这一方土地。
与我同行的一位女士,在听完蛹如何蜕变成蝉的美丽故事之后,非常惊奇。她的同情心上来了,说:“我以后再也不吃油炸蝉蛹了。”
高邮有家“汪味馆”
在高邮“汪味馆”吃饭,饭后每人送了一小瓶纯手工制作的“咸菜茨菰”。茨菰切得薄薄的,与咸菜同炒,带回来用它就粥,别有一番滋味。
汪曾祺在《故乡的食物》中写道:“一到下雪天,我们家就喝咸菜汤……咸菜汤里有时加了茨菰片,那就是咸菜茨菰汤。”汪先生19岁离开家乡,几十年没有吃到过家乡的茨菰,汪先生写作风格一贯平实,可是在这篇散文中,还是忍不住抒发了一下:我很想喝一碗咸菜茨菰汤。我想念家乡的雪。
如今这个在高邮极其寻常的食物,却因为汪曾祺的文字,成了一个“文化符号”,走出高邮,走进了许多读者心中。
在高邮,汪曾祺这只“活鱼”(汪先生曾说自己是只“活鱼”),被“烹制”成各种味道的“美食”:汪曾祺故居、汪曾祺纪念馆、汪曾祺书房……连酒店的大堂、房间,都摆放着汪曾祺的照片和书籍。在他的纪念馆,将汪曾祺的菜单列了一大块展板,分为淮扬和京味两大类,达60多个品种。因此开一家酒店,做“汪味菜谱”所列种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汪味馆”的菜肴当然要体现“汪曾祺”特色。汪先生曾自诩“这道菜是本人首创,为任何菜谱所不载”,被他称之为“嚼之声动十里”的“塞馅回锅油条”,肯定是少不了的。汪曾祺的拿手菜:杨花萝卜、朱砂豆腐、大煮干丝、干贝烧小萝卜等,当然也是不可少的。高邮湖的湖鲜,这里的“独门”食材:青虾、银鱼、螺蛳、虎头鲨、鲶鱼、麻鸭和高邮鸭蛋等,绝对是主打菜肴,比如,蒜苗烧鲶鱼、水晶虾仁、金丝鱼片和红烧昂刺鱼,则为汪味馆的“扛鼎”之作了。
沾高邮湖的光,湖鲜当为“汪味馆”的重头戏。但也还是有一些食材,也不是说有就有的。比如酸菜黑鱼片,这个菜其实并不稀罕,稀罕在黑鱼必须是高邮湖野生的,每条重都在七八斤以上。这样的黑鱼现在不多见了。这种鱼,多是“打”来的。有一类钓者,专门从事这个“专业”,用一只假青蛙,挂在钓钩上,在黑鱼经常出没的地方“打”。黑鱼都是有“地盘”的,而且是成双成对的。黑鱼很凶猛,它的“地盘”不允许别的鱼“染指”。“打”的人要会看水,在水草多的地方,要能分辨出哪一堆草是“草窝”——黑鱼的窝,再用假青蛙轻轻去“打”。黑鱼吃食是很猛的,它往往误以为真青蛙跳入草丛,上来一口把假饵吞食,一条极大的黑鱼便被钓上来了。不过现在野生黑鱼也并不好“打”了。有时一天也只能“打”一两条,也有空手而归的。因此,吃到这样的鱼,就显得尤为难得了。这样的野生黑鱼,味道自是不同。所谓美味,总是要食材至上。
比如红烧汪丫,也是要用野生的。一条大约都在二三两左右。野生的汪丫都很瘦,不像饲料喂的,都挺个大肚子。红烧汪丫在大火猛攻之后,一定要文火慢炖。中途不能断火,断火再热,鱼肉必老,吃汪丫吃的就是一个嫩,因此在上桌前,要一直小火保温。上桌之后,搛上一条,入口即化,鲜美无比,如果再用鱼汤拌饭,那简直是人间至味。在餐桌上,我就用汪丫“卤子”拌了两次饭。可以说,人间食事,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了。
高邮“汪味馆”吃了一回,感到汪曾祺已不仅是一个文学现象,他已走进我们的日常生活。“汪味馆”生意蒸蒸日上,就是一个范例。关于汪曾祺的趣闻轶事,也已成为文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记得学者孙郁说过,可惜给汪曾祺的时间太少了,他60岁以后才得以真正地写作。否则他就是当代的苏东坡呀!
是不是苏东坡咱不敢说,但汪曾祺在离世后的这20余年,其影响力已远远超过生前,这是不争的事实。
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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