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之深，蕴之丰，亦如美玉……厚重的生活壮丽的情景记吴燃先生图文新编□祖爱民

近日，八十六岁的吴燃先生让其女儿桂玲给我送来他新近出版的《写生、速写、素材、作品、散文、掠影》一书，其内容跨度从一九五四年至二O一三年，六十年的悠悠岁月，一个甲子轮回，人生何其贵焉。

从场景人物速写到作品的孕育发生，从羊肠小道到一望无际的草原，从山花巨石到树阴下的水磨坊，从塞北哨卡挺拔的战士到江南水乡的小姑娘，家乡播种用的三只腿形象别致的耩子，到堆山填海的大块头推土机，吕梁深处酸枣树上悬挂的几枚小枣，太行山中高高的打谷场，泗州河湾停泊的静静渔舟，邢台偏僻的小巷，萧县龙城山后的寂寞泉亭，淮北平原路边摇曳的钻天杨。一手掰玉米，一手挎筐子，赶着毛驴，走过山岗，马厩炊烟，野水岸旁，起伏的雪原，待渡的夕阳，篱边鲜嫩的豆角丝瓜，放学的少年郎，悬崖下躲藏的人家，村落间划动的双桨……

物所常见，人不常取，自是艺术家的慧眼。平素中见其卓识，简易间藏的功夫。深厚上用心，古朴中思想，正大间蕴含。正可谓：“学问深时义气平”……

看到吴燃先生的这本综合集编，仿佛是铸剑，铸成一把锋芒四射的“剑”。怎样铸成这把剑？用什么材料铸造这把剑？怎样采撷铸剑的这些材料？从何处取得这些材料？首先寻找矿源，踏遍千山万水，风餐露宿，劳心费力。坚定的信念，坚强的决心，巨大的勇气，持久的耐力。合适的地点，恰当的时机，巧妙的取舍。拿回来，冶炼，锻造，循环往复，最终提出纯粹的精华。一如鲁迅先生的《铸剑》，将生命融入其间，才能锻造出不同凡响之剑，出神入化。天地之间，无所不在。

吴燃先生的《猎》《汲水》《沃野》等作品一经示人，一片叫好。好“剑”，由此可见先生踏遍江山万里路，得来处处是功夫。

他在创作“汲水”体悟中对艺术的描述，“以少胜多，以简胜繁，以淡胜浓，以朴素胜华丽”是我们终生追求的课题。为了使读者读画后有个联想的空间，必须使画面视角景象压缩到最低限度，一切与主题无关，可有可无的东西一概去掉。所谓“有限的画面，无限的联想”。就是用最少的语言去表达最丰富的内容。

他在“沃野”的倾诉中这样写道:峭然而起的土崖，稀稀疏疏的几株酸枣，显出北国特色，翻松的泥土，笑开的红花草，渗进了耕作者的汗珠。淡淡的层层梯田，朦朦胧胧的条条沟壑，衬出机耕手铁一样的背影。卷起的背心，扇动的草帽，微微倾斜的身躯，粗犷、憨厚，像一座凝固不动的雕塑。广阔的北国高原啊！仿佛飘荡起高亢悠扬的旋律，深深融进了劳动者的起伏心潮。作品《沃野》所表现的生活是感受于晋西高原，那连绵不断的黄土高坡，那刀劈斧砍似的沟沟峁峁，是大自然用风雨冲刷出来的天然浮雕，紧紧地镶嵌在祖国的大西北，层层梯田是人向自然索取食物的迹象，也是人给大地以装饰。太阳每天从塬顶爬上天穹，将梯田由赭黄变成碧绿，再由碧绿变成金黄。

吴燃先生的作品一如大地，淳朴、厚重、平易。他能把生活中瞬间场景凝固成一段佳话，是揭示生命本质的高手。

《田间归来》《金秋八月》《山泉》《瞭望》……仿佛就是邻家姑娘小芳。

《山泉》山村晨曦弥漫，小芳趁着凉爽，躲过太阳的烤晒，锄完玉米或山芋地，或是疏通稻田边的小水渠，回家途中，路过山溪，清流吟哦，大块石头上青藤缠绕，水边几朵山花绽放，顺势将沾在鞋上的泥土冲刷干净。十八九岁的姑娘头上扎着两条马尾辫，乌丝油亮，穿着母亲用缝纫机缝制的已经褪色兰中泛白的劳动布裤子，上着白色短袖装，刚从供销社买的红色塑料凉鞋，背一顶草帽。

主人翁对劳动充满热爱，在轻松愉悦中散发着旺盛的青春气息，不妨视为对美丽人生的一首赞歌，从而唤起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吴燃先生能够轻易地从身边瞬间情景中捕捉到最具典型的深意。《哨所下岗后》，严寒的边防哨卡，深夜，战士下岗后，转身双手合护一点小火，燃上一支烟，松弛一下在岗哨上的紧张情绪。仿佛看到大雪覆盖着山野，北风吹啸，寒气逼人，夜色朦胧中，战士紧握钢枪，目光炯炯，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的风吹草动，守护着大地沉睡中的安宁。

一根火柴，一支香烟，一捧光亮。

细小的事件，短暂的时刻，反映出人民战士在极其艰苦的自然条件下，守卫着祖国神圣的使命。正像刘熙载在诗概中言：“以鸟鸣春，以虫鸣秋，此造物之借端托寓也，绝句之小中见大似之”，“须知睹影知竿乃妙”。

吴燃先生独具慧眼，大有“牵一动百，一叶知秋”之妙。正像古人言之“抚琴动操，欲令众山皆响”的艺术手段。

画面中，文字间，点点滴滴，情之真，意之切，物与人化，散发出朴实的气息，真挚的情感，睿智的灵慧，厚重的生活，壮丽的生命。打开书卷，扑面而来的是泥土的芳香。

阳光、轻风、花香、鸟鸣。

村落、田园、小桥、铃声。

吴燃先生不是“诗人”，书中无处不喷薄出浓浓的诗意，转身驻足间，充满着韵律之美，他是用心吟唱生命的艺术家，是亲近土地的诗人。

大艺术家正是在平易中见功夫，在朴素中见智慧，在藏露间见厚重，藏之深，蕴之丰，亦如美玉，“精光内蕴”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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