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来频嚏为何人

□宿州时学爱

又一次寒潮来袭，气温陡降。晨练出门，乍吸冷空气，突地连打两个喷嚏，想到喷嚏往事。

从村小放学回家，3岁侄儿传信迎到门口，“啊嚏！啊嚏！”连打了两个。母亲闻声出来，蹲在侄儿身前，一边抚摸他的额头，一边说：“百岁，百岁！没事，没事。”问娘为什么这么说，娘回：“小孩子打喷嚏，只要没发烧，就没事。打了喷嚏，放了秽气，长命百岁。”问：“我怎么不打？”娘白了我一眼：“憨样！”

进中心小学读高小，寄居大姑母家，只有周六放学回自家。一个周末上早自习，出门时打了喷嚏，姑母说：“你娘想你了。”问姑母：“你怎么知道？”姑说：“你打喷嚏那么响，就是你娘在念叨你。”回家问娘：“你想我啦？”娘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打喷嚏了。”娘笑着轻拍我的头：“憨子！”

之后，偶见有人打喷嚏后会自说自话：“我得罪谁了，咒我！”或说：“哪个人想我？”我就在想，一个喷嚏还有这么多说道？随着知识的增多，我才明白，亲人、他人说喷嚏，都是古人（特别是文人）传下来的。最早说喷嚏是思念的，见于两千多年前的《诗经》之《邺风·终风》云：“寤言不寐，愿言则嚏。”我辗转难眠，你在想我时，我打了喷嚏。汉时人引申为骂人。汉代经学大师郑玄为《诗经·终风》作注时写道：“今俗人嚏，云‘人道我’，此古之遗语也。”意思是现在的风俗打喷嚏就是有人骂你，这是古人遗传的话。

宋代对喷嚏的话语最多彩的。苏轼诗云：“白发苍颜谁肯记，晓来频嚏为何人。”（《元日过丹阳明日立春寄鲁元翰》）谁一大早就思念我这白发苍苍的老人，让我频打喷嚏啊。黄庭坚诗言：“举觞遥邀我，发嚏知见颂。”（《薛乐道自南来入都留宿会饮作诗饯行》）我一打喷嚏，就知道你遥举酒杯，请我同饮。黄中问：“阿鹊频频，可能睡稳。”（《瑞鹤仙·睡余抛倦枕》）我频频喷嚏，你能睡安稳吗？梅尧臣调侃：“我今斋寝泰坛下，侘傺愿嚏朱颜妻。”（《愿嚏》）我在泰坛难以入睡，我美貌的妻子。你没打喷嚏吗？

打喷嚏是生活中的普遍现象，按现代医学解释，是鼻腔受粉尘、气味等异物刺激的无意识应激反应，却从古人演绎延续至今，连目不识丁都代有传承，足见中国文化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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