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树王、槐树王耶？□张炳辉

椿树和槐树，在埇桥家乡农村可谓常见的树种，直到上世纪末，几乎村村户户都有，这似乎是农家人祖传的特有的树文化。只是近年来，随着速生树种的逐渐扩大，加之外出务工者越来越多，不少村成了空壳村，这两种“老件”的后代才发生了逐渐萎缩的危险。

依然屹立在村头或是院落的老椿树、老槐树，尽管粗糙的树皮上布满了沧桑裂纹，但枝头照样翻滚着绿色的波涛，吟唱着家乡的歌谣，召唤着远方的游子。那些常年在外奔波，午秋大忙或逢年过节匆匆往回赶的人，来和走总忘不了摸一把树，摸着椿树就叫它“椿树王”，摸着槐树就叫它“槐树王”。看一眼、摸一把，在外打拼的艰辛、在城里的迷茫都会烟消云散。无论椿树和槐树，都成了外出游子回家的路标，抹不掉的乡愁。

过去，农家人在院内栽椿树，有着美好的企盼。“满院春光”，预示着日子蒸蒸日上；“怀中抱春”向往着福气满满；“椿萱并茂”，比喻父母健在、健康长寿。椿树抽芽在仲春时节，农历五月底开出米粒般的小白花，一团团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照样引来蜂亲蝶恋。椿树开花后结成的果则如榆钱，像一串串的小铜钱。干落后的“小铜钱”便满院满街的飞舞，落在了农家人的身上、衣服上、口袋里，他们也不拂去，这是椿树给他们的一个漂亮彩头和美好的期待。

槐树，又称国槐或唐槐。农家人对槐树有种特殊的感情，多把它栽在院外，把它当成了护佑家人的图腾之树。有槐树必有平安之家、团圆之家，只要树在，家就在，走得再远的游子也不会忘怀、不会迷路。家中办喜事，在槐树枝杈上挂盘鞭炮；过年在槐树身上贴一张“出门见喜”；添儿添女在槐树上系幅红布或挂朵红花；尤其是家中还有未结婚的男子，总盼望着老槐树有朝一日能开口说话，娶个仙女过来，这些都使槐树享受着做这家人一杆大旗的礼遇。槐树叶小而稠密，层层叠叠，写满了农家的苦与乐。槐树开花在农历五月，花蕾叫做“槐米”，而它的果实为荚果，圆筒形，呈念珠状，则被称为“槐连豆”。它的花蕾和果实均可以入药，性凉味苦，有清热凉血、清肝泻火和止血的作用，是从前农家人常备的饮品原料。以前农家人贫穷，织好的白粗布无钱买染料或送染坊浸染，也常把采摘的槐花和树叶捣碎以染成黄颜色，算是沾了点“皇气”。

椿树和槐树，有相同之处，又有不同之点。相同处，二者都是落叶乔木，材质坚硬，耐磨损耐腐蚀，为硬料之上乘，做农具、做家具俱佳，尤其是殷实人家儿子结婚打喜床、女儿出嫁做嫁妆非它们莫属。喜床讲究的是“一窝春”，嫁妆讲究的是“春种秋收”、“永怀故土”。我小时候就从姥姥处学会了儿歌：“椿树王、椿树王，我长高来你长长。我长高来做新郎，你长长来打喜床。”它们的不同之点，一个“矮粗壮”，一个“高大上”。槐树敦实厚重，椿树挺拔飘逸。孰优孰劣，难分伯仲。但随着年龄增长，材质发生变化倒是实情，俗话说“椿老如槐，槐老如柴。”槐树老了易中空，这从埇桥区解集乡的大灵山、大店镇街东省道旁、夹沟镇草场村及宿城淮海路旁的老槐树身上可得到印证。老槐中空，靠皮也能生长，根外还能成长茂密的子孙，树龄均在百年以上；而椿树，却极少见百年以上树龄的。这才是“一阴一阳之为道”，大自然不会“把鸡蛋都装在一个篮子里”，好事不能都摊在一个人身上。

那么，到底椿树王耶、槐树王耶？家乡农村有着流传甚广的传说。春四月，我随文联组织的采风团到埇桥区一美丽乡村采风，这里慎砍树、不填湖、少拆房，多在农家原址上改建，注意着文化传承。在一原来农家的老院落，一棵老槐树似老人盘腿而坐，周边有儿孙护卫，不远处则长着一颗年轻力壮的椿树。村干部对这两棵树讲解得有声有色，但到底谁为王，连他自己也搞糊涂了。按常说的“椿树王”，椿树太年轻；说“槐树王”，必定不名正言顺。

此后闲聊，我不揣浅陋给他续上了这段传说故事：椿树为王是真的，槐树为王也不假，出错不在树，而在人。说的是公元前221年，秦王政吞并六国，完成统一，称始皇帝。为巩固政权，也为求长生不老之药，秦始皇除派徐福东渡之外，自己也多次亲自出巡。有一次出巡，突遇大雨，大臣太监簇拥着他到一棵槐树下避雨，居然身上未淋湿。回宫后，随他出巡的人都得到封赏，他突然想起了路上避雨的事，要封那棵树为王，便问那棵树是什么树，惯于指鹿为马的奸臣赵高随口答道是椿树。受始皇帝所封，椿树从此为王也。槐树听说后冤屈无处可伸，便气炸了肚子，老而中空。椿树和槐树间的恩怨情仇，实在是奸人所为、皇帝的失察。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现在，我们喜见椿树、槐树能相互包容，和谐共生，给人带来美好的联想和启示：只要能为世间多增一处绿色、多添一缕芳香、多留一份诗意和清凉、多持一些公平正义和善良，谁者为大为王，又何足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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