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花事——濉河桃林漫记□王玉林

马峰 摄

春，只此一字就把一颗心闹醒了，融化了。

这么生机勃勃韵味无穷的一个字，想起来就让人春心荡漾，春情勃发，因残冬而僵硬的心亦如爆芽的柳丝儿一样，柔情万缕。因为她，一棵柔嫩的草芽才能刺破严冬坚硬的皮肤，探出小耳朵倾听小鸟们毫不害羞的叫春之声。人类太忙，或者太躁，或者太烦，是否能听懂鸟儿们千娇百媚千回百转的情歌。

不过，最能代表春天的还是花朵。花朵是春姑娘的衣裳，亦是春姑娘的容颜，更是春姑娘的心事和秘密。一朋友想用相机留住三春花事，于是首先来到我的茵梦湖畔。

站在一棵树前——一棵开满花朵的树，却没人叫得出她的芳名。

我说，这是桃树。朋友说，桃花清明才开，这才3月中旬，阴历还没进二月。我说，这是真正的桃树，是野桃树，作为嫁接用的。结的桃子又小又酸，已经被砍伐多次，但生命力太强，依然年年开花结果。

桃花一定听懂了我的语言，她笑出了声——也许是蜜蜂们嗡嗡嘤嘤采蜜的声音。蜜蜂们在完成自己使命的同时，顺便也帮助花朵们完成了一生的夙愿。

于是，失去了青春的我们站在宿州也是淮北地区开得最早的野桃树前留影。花朵在笑，我们在笑，只是红颜衰退，皱纹纵横，两相比照，沧桑生也。“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个中滋味，惟春心知矣。

最早报春的还有杏花。

我们又来到濉河南岸朋友的杏园。春寒未退，杏花只三两朵羞涩半开，但“繁星”满枝，瞬间照亮了我们灰色冷调的心空。品味着杏蕾的少女心事，那种已逝的少年情怀，在心灵深处隐隐作痛。这种痛不只是失去青春的痛，更是失去纯净心灵的痛——痛彻心肺也！

夕辉柔美，桃林空旷，我们的身影，桃杏的枝影，在岁月交错的时光中皆恍然若梦。

仲春时节，“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唐人体会深刻、独到。每年的桃花时节，总有朋友来赏花。但濉河十里桃林此时已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桃花开得热闹，人也玩得热闹，热热闹闹，闹闹嚷嚷，只闻嘈杂人语，不闻婉转鸟鸣，煞风景也。

若有心赏花，无论何时，都能与桃花分享幽情。你可在晨光中为她拭腮边珠泪，也可在黄昏为她轻轻吹去脸上微尘。风雨如晦，细品“一汀烟雨杏花寒”；月光皎洁，则“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而此情此景，岂是俗人情怀？

暮春残花，“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是的，春留不住花朵，人留不住青春——此时的桃林落英缤纷，冷清凄清，怎能留住爱热闹的人群？记挂着似娇还羞的杏蕾少女，惦念着欲语还羞的桃花红颜，想象着千娇百媚的带雨梨花，单车徐行，我悄悄来到黄昏的桃林。

杏花化泥，香魂无觅；桃花半落，已近衰败；梨花憔悴，令人心碎，唯照影嫩柳吐露忧郁春色。

此时的桃林，空旷，冷清，幽寂。这是“桃之夭夭”之后的空旷，“流水落花春去也”的冷清，“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时的幽寂。惟留下这满地破碎的伤心唐诗，一滩憔悴的断肠宋词，几段枯萎的勾魂元曲！

一阵风来，几瓣残花如折翅蝴蝶，落在我的头上，扑到我的怀中。我蓦地头晕目眩——这灵魂的重量，正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啊。

掏出小酒壶，就着这一河春水，满地落红，暮春残阳，我要一醉方休，我要醉生梦死！

猛拍树干，眼前顿时五彩缤纷，七色焕然，仿佛彩蝶飞舞，红颜恍然。

啪啪啪！啪啪啪！花瓣裹挟着我的灵魂，让我趔趄地走向一棵又一棵桃树；而我沉重的双手，也以醉舞的姿势，不断地挥向一棵又一棵树干，一根又一根桃枝，就像悲愤抑郁悲痛欲绝的诗人词客，曾把栏杆拍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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