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济我住在单位大院没有电梯的七楼每天爬上爬下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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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济

我住在单位大院没有电梯的七楼，每天爬上爬下，自觉足力尚能胜任，而且把这当作一种体育活动，可以健身、可以延缓衰老，蛮不错的。但是毕竟老了，马上要满九十了，要是突然爬不动了又怎么办呢？这是我与老伴近来经常谈论的话题。

去年老大为我在遂宁选了一套房子，三室一厅，二楼，环境不错。但是人老爱清静，却也怕孤独。远离成都众多亲友，我不干。

趁着国庆大假，邀约老大老二两家，到犀浦去看老三的新家。新家很宽敞，要我们两老搬去跟他一起住。众子女一致赞成，说这里虽是十楼却有电梯；老妈可以在屋顶栽花种草；老爸编写之余在校园里散步很安全；地铁约三十分钟直通市中心春熙路；节假日三家人到这里“三世同堂”，享“全家福”，胜过去农家乐。

看罢新房，祖孙三代全家老小十多人浩浩荡荡去上馆子。刚刚落座，年轻的爸爸妈妈就当着他们子女的面，争论先天禀赋和后天勤奋谁重要。日益成长的第三代也掺和进来，发表他们的高见，气氛甚是热烈。

午饭后去犀浦府河边吃茶。这里环境幽美，空气清新，但青年人的争论兴犹未尽，甚至更加激烈。我对这一问题肯定有我自己的看法。但因精力不济，无心参与，便侧身倚栏，凝视身旁的河水，独自享受这一份大自然的宁静。

两千多年以来，中国的读书人每在河川之上，总会与孔老夫子一道，面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流水，感叹世事无常，从而无比茫然、无限惆怅。我当然也不例外，而且老来更甚。大概是受了身边这伙年轻人的影响，今天面对这熟悉的府河，一样的流水，却有了不一样的感受：我不但看到了匆忙而去的逝者，更看到了奔腾而至的来者，他们连绵不断，穿越古今，不舍昼夜。“来者如斯”，使我一扫胸中阴霾，眼前风景，顿觉更加宽阔通透。

怀着特定的心情，对着特定的景物，发出特定的感慨，孔子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之说，是非常形象、非常精当、非常深刻的。但是，如果把它当作一种宇宙观、人生观，那就很不周全了，因为它缺失了另外的一半，而且是更重要的一半，那就是“来者”。

宇宙世事人生，永远都处在因果互动的变化之中。没有来者，哪有逝者？我们只有从花开花谢、月圆月缺、来来去去、生生死死中看出无常中的有常，看到宇宙万事万物的生生不息，和生命世态的常在常新。

须知长江大河有侧畔的沉舟，更有乘长风破万里浪的百舸千帆。作如是观，便可精神振作，不致消沉。

今天这河边茶座全家三代的欢聚，我在大自然的“川上”，也在家庭人生的“川上”，“来者如斯”的一字之得，使我昏花的老眼为之一亮，使我看似“山重水复疑无路”的老境，在精神上驶入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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