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苏轼《黄州寒食诗帖》 的诞生背景

□霍旺

《黄州寒食诗帖》，苏轼书于元丰五年（1082），纸本，行书。这是苏轼存世的最为精彩的墨迹之一，是其书法生涯里程碑式的代表作，被誉为是继王羲之《兰亭序》和颜真卿《祭侄稿》后的“天下第三行书”。本文旨在探讨、追寻其诞生的原因，以及超越书法本身的意义。

他看待世界的态度原本是和煦的

苏轼（1037—1101），字子瞻，号东坡居士，四川眉山人，“唐宋八大家”之一。苏轼一生坎坷浮沉，其中影响最大的事件，应该是元丰二年（1079）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丰富的人生经历投射到他的书法艺术上是必然的，《黄州寒食诗帖》即是在黄州完成。

一个人无论走多远，都离不开最初的出发地——家。苏轼有一个才华横溢的父亲苏洵、通达事理的母亲程夫人、感情至深的弟弟苏辙，这些让苏轼看待世界的态度是和煦的。从当时的社会环境来看，苏轼经历宋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徽宗五朝，朝廷的权力平衡有向中央政府、向文官倾斜的趋势，政治的各方面都比较符合儒家的设想，与之前的两汉、隋唐，之后的元、明、清相比，比较适合文人生长。

天才大多享有较优厚的遗传和环境影响，但成就大小往往悬殊甚大，这就全在个人的努力与否了。笔者理解的“努力”是天才的“努力”，是继承基础上的独立思考，绝非一般人不断重复前人思想而沾沾自喜。

像吴道子一样“寄妙理于豪放之外”

苏轼是宋代最伟大的诗人，也是中国文学史上有数的伟大诗人之一。他的作品“如万斛泉源，不择地而出”，但又能“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和吴道子一样，“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

和子由渑池怀旧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此诗作于嘉祐六年（1061），和其弟苏辙《怀渑池寄子瞻兄》诗。

饮湖上初晴后雨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此诗作于熙宁六年（1073），当时苏轼在杭州任通判。

这两首诗均作于苏轼黄州被贬之前，对读者而言不只是诉之于感受，同时也诉之于思考。这种由思考而产生的奇妙比喻，乃是感情和智慧的结合，也是形象思维和抽象思维的统一。诗人达到最高境界是哲人，哲人达到最高境界是诗人，即因哲学与诗情最高境界是一致的。

苏轼在其《与鲜于子骏书》说《江城子密州出猎》曰：“所索拙诗，岂敢措手，然不可不作，特未暇耳。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呵呵。数日前猎于郊外，所获颇多。作得一阕，令东州壮士抵掌顿脚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颇壮观也。写呈取笑。”苏轼之词别于柳词者，开创精神也。苏轼是一个在任何领域都有其独创思想的。以上诗、词均为苏轼黄州被贬之前的所作，从中可以窥见苏轼的思想发展轨迹。

他要的是“万紫千红总是春”

苏轼是“宋四家”之首，“尚意”书风的开创者。他在《石苍舒醉墨堂》中有句云：“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此诗作于熙宁二年（1069），“意造”顺应人性、笔性自然而然的创造，“信手、推求”是不加任何外力的顺应规律的行笔。

孙莘老求墨妙亭诗

兰亭茧纸入昭陵，世间遗迹犹龙腾。

颜公变法出新意，细筋入骨如秋鹰。

徐家父子亦秀绝，字外出力中藏棱。

峄山传刻典刑在，千载笔法留阳冰。

杜陵评书贵瘦硬，此谕未公吾不凭。

短长肥瘦各有态，玉环飞燕谁敢憎。

吴兴太守真好古，购买断缺挥缣缯。

龟跌入座螭隐壁，空斋昼静闻登登。

奇踪散出走吴越，胜事传说夸友朋。

书来乞诗要自写，为把栗尾书溪藤。

后来视今犹视昔，过眼百世如风灯。

他年刘郎忆贺监，还道同是须服膺。

此诗系熙宁五年（1072）诗人在杭州所作。孙觉建亭于吴兴府第中，以藏古碑刻法帖，亭名“墨妙”，向作者求题咏。这首诗前半部分对历代有名书法家进行了评论，并对杜甫的书法观提出不同意见，在诗中提出了自己的美学观：“短长肥瘦各有态，玉环飞燕谁敢憎。”此句意义非常明显，苏轼有他极强的包容各种风格、流派的胸怀，他要的不是“一枝红杏出墙来”，而是“万紫千红总是春”。

被贬黄州成就了“苏东坡”

苏轼被贬黄州自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十二月二十八日始，至宋神宗元丰七年（1084）三月，移汝州告下，有谢表。苏轼在黄州长达四年之久。如果苦难落在一个生性懦弱的人头上，他逆来顺受地接受了苦难，那就不是真正的悲剧。只有当他表现出坚毅和斗争的时候，才有真正的悲剧，悲剧全在于对灾难的反抗。陷入命运罗网中的悲剧人物奋力挣扎，拼命想冲破越来越紧的罗网的包围而逃奔，即使他的努力不能成功，但在心中却总有一种反抗。

因此，对悲剧说来紧要的不仅是巨大的痛苦，而且是对待痛苦的方式。苏轼从黄州开始成就了“苏东坡”，为中国书法史上留下了“天下第三行书”《黄州寒食诗帖》。《黄州寒食诗帖》是苏轼一生书法艺术的高峰。苏轼在人生的虚幻、迷茫和痛苦体验中，并没有陷入厌世伤怀，还是保持着心灵主体上的潇洒自如的气度和乐观旷达的情怀，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我们回首《黄州寒食诗帖》诞生的原因，因为会给今天的我们一些启迪，然后，我们带着这些启迪再次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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