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的“冬奥会”

□文/图方兰

山脚下这段碎石子和沙砾合成的坡道，因有融化成水的冰雪淌在其中，我好像走在冬日干涸的河床里。时不时耳边传来隐约的鞭炮声，近了才发现这不是炮声，而是绑着防滑链的私家车，或上或下，轮胎吃在路面发出的声音，怪好听的。远处积着残雪的山峰，在阳光下闪着清冽的光，树木稀稀落落地盖着棉絮样还未化完的雪。一派萧索，但空气极好。心想毕竟入春了，九峰山雪没了也正常，就当出来走走瞧瞧、锻炼下身体也是好的。

一边走一边沉浸在唯美的音乐《春逝》中，拐上一个弯，眼前画风突变。坡道一片洁白，坡侧支着一个炸土豆泡面的烧烤摊，旁边还摆满了黑色的大轮胎和花花绿绿的滑雪板。没想到这趟九峰山耍雪之旅完全超出了预期，我还是低估了四川的雪。

继续往上走，我开始恍惚。山壁像被装修工人刮了腻子上了乳胶漆，脚下铺着厚厚的白地毯，踩在上面，又软又韧，红地毯般的奢侈感油然而生。仿佛看到了川端康成笔下的《雪国》，那些玩雪的小孩，用雪垒二层楼的城堡，然后从上面往下跳。

“哇哈哈哈……”快活的尖叫声里，有人趴在租来的大轮胎上，有小孩坐在滑雪板上，迫不及待地从这个或那个坡道上呼呼而下。伴着渐渐上升的太阳，林子似乎也被快乐感染，开始喧哗，积雪的枝头像要抖掉身上的冬装，此起彼伏地发出簌簌的落雪声。

盘旋而上的坡道让我完全忽略了我在爬山。是的，我觉得自己像个幸运的观众，好像走在冬奥的赛道上。身旁有姑娘小伙以滑冰的姿势溜上了坡道，手拉手快而轻盈，引人瞩目。我想他们一定是短道速滑的忠粉。有人打趣道，走，“民间冬奥会”就在前面。

就像开始的石子路秒变雪道一样，走着走着，银装素裹的冰雪森林梦幻般进入视野。“林海雪原啊！”有人赞叹。白雪皑皑的静谧中，我凝视着被阳光打上树影的雪地，仿佛穿越回久远的时光。这是童年所追寻的《白雪公主》还是张艺谋的《悬崖之上》片场？抬首，蓝天如绸，云朵闲庭信步，在蓝色的绸缎上绣着自己的模样和步态。蓝天下犹如春满人间，“梨花”片片在林梢头开得疯疯癫癫，又像是调皮的云彩纷纷飞上枝头，好奇地四处张望。

如此视觉盛宴，我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活像不远处那个一手大咬雪团一手搂着雪球的小孩，吃不了兜着走，拿出手机360度地转。森林腹地，民间冬奥会激战正酣，追逐、进攻、闪躲、呐喊……大大小小的雪团在人们掌心挥来扔去，在空中快乐奔跑，噗噗噗噗砸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洁白烟花。不用聚焦，不用选角，更不用担心美丑，绽放的雪花，盛开的笑脸，跳跃的灿烂，咔咔地分分钟出片。

林中分成了好多“赛场”，与雪仗同时进行。有父亲装备齐全穿着护膝带着滑板，看好位置两脚一踩滑板，一声“GO”便展开了单板滑雪，流畅娴熟。十来岁的儿子激动得嗷嗷叫，看我的自由式滑雪！跑到坡上一头仰倒，哧溜溜地滑下来，母亲赶紧在坡下护住他，惹得奶奶童心大发，拎上儿童滑雪板也坐了上去：幺幺，来，看奶奶也上冬奥了！

“中国加油！中国红！”侧后林子边传来整齐划一的口号声。循声而去，一处极佳的雪坡上，几个或着红袄或捆红巾、戴着雪地太阳镜的大姐们，双手各持一根登山杖，有模有样地挥着，正在进行“越野滑雪”，声声铿锵，穿透林梢。“这是我们的热情，这是我们的舞台，这是我们的冬奥会！”

激情、自信、勇往直前。看着阳光下红成一团团火的身姿，我发现，这才是冰雪世界里最大的精彩。她们被装进了各种镜头，装进了未来，更装进了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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