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电话

□ 刘丽芳（江苏）

问山有多高，水有多长？山高水长不及我的思念长，我的思念只有长途电话来帮忙。

十八岁那年我高中毕业，因为没有考上大学，经高中语文老师推荐，又去复读高三一年，结果还是名落孙山。我极度灰心，感觉十几年的寒窗苦读付之东流了。于是我选择了“走异地，寻异路，寻求别样的人生”，我和表姐结伴离开四川到江南无锡找工作。刚来的那阵子很不习惯，因为这里风大，人们喜欢吃甜食，我一句无锡话都听不懂。因我是家里兄妹中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儿，母亲很是心疼我，多次写信让我回家留在她身边。我细思量，一旦回去又会给父母添负担，我出生在农村，但不会干农活，兄妹四人读书都把家里读穷了。我坚定信心，一定要自己养活自己。

刚来的时候，在乡镇企业的玩具厂上班，每天工作十三个小时，我都坚持下来了。我们是手工活，做长毛绒玩具，全部出口国外，所以工作时间长是太正常不过了。离开家的时候，就和父母说好了，每个月必须写一封信回家报平安，我履行了承诺。工作差不多两年的时候，一位热心肠的大姐帮忙牵线，我和表姐都很荣幸找到了生活中的另一半，而且同一年结婚，于是无锡便成了我的第二故乡。从此，母女分隔千山万水。

直到一九九九年，我们家才安装了电话，长途电话代替了书信往来。那时，白天忙上班，晚上陪孩子，还不忘给家里打电话。每次打电话过去，家处农村的父母都要去邻居一个叫梁老师的家里接电话，我和父母都觉得太麻烦人家了；再说那时工资低，长途电话费贵，所以每个月打电话也不敢超过两次。我非常渴望父母家里有个电话，可以随时听听父母的声音。在外工作的二哥知道后，立马帮父母安装了电话。由于我母亲个性强，每次我打电话过去，如果父亲先接电话，母亲总是在旁边说：“你耳朵不好使，还是我来接吧！”多亏父亲宽宏大量，总是让着母亲。为这事，我都劝过母亲：“爸的听力确实不如你，但是他也想听听我的声音，也想和我说说话呀。”如今，父亲离我而去十一年了，母亲一个人倍感孤独，我就三天两头打电话过去，问她想不想买新衣服，想不想买点好吃的东西。母亲总是说：“千万别买了，太多的衣服我都穿不完了，吃的东西你三个哥哥常买回家，你就不要挂念了。”最近几年，母亲逼着自己学会了用手机打电话给我，她说有手机真是太方便了，就是太远了，想看你的时候看不到你，我总是安慰她：“可以视频啊！远近不都一样吗？就算近，我也没办法天天陪着你啊！儿子媳妇天天陪着你，一日三餐吃现成的，你就好好珍惜吧。”空间的距离是遥远的，但心的距离却只有咫尺！

一晃，我都退休四年了，母亲已经八十多岁了。老母亲眼不花，还能穿针；耳不聋，我在电话里说的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前年冬天她来我家住了几个月，去年春分后才回去。她是第一次乘飞机，坐高铁，都不晕车，身体棒棒的。只是母亲年事已高，说过的话，吃过的东西有时都记不得了，其实这是人老了糊涂了，谁又能逃过这一关呢？我现在打电话回去，都是劝母亲心态好一点，有吃、有穿、有住房，就是你很好的福气了，在儿孙面前，尽量装聋子、装瞎子、装哑巴。听不惯的话，只当耳背；看不惯的事，只当眼瞎；别人不问你，最好不说话，就当是哑巴，免得别人说“树老心空，人老心多”。

唯愿天下做儿女的善待父母，有事没事的时候多给父母打个电话，虽然人未到，但心意到，也许能给父母的晚年带去一丝丝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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