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尚逐云来往 又挂玉蟾山上松（五）

董洪良 ◎川江都市报记者 汤骏

客观来说，在吴廷举的饮酒诗中，有反映铁血金戈、忠君忧民内容的，有体现患难与共、肝胆相照的亲情友情的，也有洁身自好、甘于平淡和隐逸情怀的，说到底还是与中国传统儒家思想、气节长存等爱国忧民的思想分不开。

比如《范柱史以载左官四川作诗赠别次毛巡按韵》：“丹心天地真能表，素志豚鱼亦见知。巡察固应行道早，艰危似笑调官迟。舟车所至皆诗料，滟灏乎吞当酒厄。宣抚郊迎香案吏，丈夫堪笑不堪悲。”又如《宿军山公馆》中：“朔风浩浩雨昏昏，山馆孤灯坐夜分。衰朽也来乘四牡，英雄曾此驻三军。晚阳久早农方喜，檐溜通渠客厌闻。却念东藩诸侍史，节粮沽酒慰平生。”在类似的诗作中，吴廷举对军民生活给予了深切的关注和咏叹。再如《元旦笔书事》：“玉笋班行未比肩，江湖袍笏祝同天。诸王纳陛龙颜近，百辟盈墀虎拜虔。愿见八荒丰稔岁，大书正德戊寅年。形骸索我风尘外，醉插黄花坐钓船。除夕万年书事，翠壁山前守岁阑，几人似我不眉攒。世情翻覆迷前算，局面输赢看几盘。跋扈将军夸醉饱，痴娇儿女笑团困。江湖风雨蛟龙恶口，不隔孤臣梦玉銮。”再如《己卯元旦试笔》，诗云：“两年元旦尧阶远，八拜班随楚国行。边塞深深殷辂辙，家国梦梦羽林兵。千山雪积秋呈，万里云开春放晴。节使朱销灯假到，醉乡人物几时醒。”诗作之中，往往出现了酒和饮酒的场景，也有醉酒的影子，但酒只是一种载体和情感表达的方式而已。

当然，这些饮酒诗作中，还有一些笔调清新和婉转的，比如《喜雨奉和楚府》：“使臣真有回槎日，乞士如逢得酒年。喜雨调高翻悯雨，鲁僖何敢倚先贤。”有的可以划入酬答诗的范畴，比如《南浦别意送郑止斋视其弟山斋方伯于江西便归闽中》，“看云偶出郑公乡，两岸青山半月航。风雨对床薇省内，鹤琴劝酒菊花傍。西山爱日归心切，南浦临流别意长。此后见君是何处，武夷共醉紫霞觞”等等。而隐逸思想表现较为明显的，也有不少，《次韵涂主事邦玉二首》诗云：

“登科录内看同年，林下如君信独贤。

醉共渔郎歌欸乃，闲随方士问灵坚。

洁身宁受天之损，遂志甘为世所捐。

花鸟东庄千万种，豪华敢与逗婵娟。”

以上提及的纪事诗、赠答诗、唱和诗，写于吴廷举任职的不同时期和辞官前不久，诗题中涉及的人物，比如涂主事（涂邦玉）生平、事迹不详，但知道他与吴廷举系同年，二人颇为交好。或许，历经宦海沉浮的吴廷举已无心功名利禄，而是心归田园。所以，从诗文可以看出，他在官场早已身心俱疲，隐居出世的想法，时时萦绕心头。“醉共渔郎歌欺乃，闲随方士问灵坚，洁身宁受天之损，遂志甘为世所捐”，非常直接地表现出他欲找寻世外桃源的想法。他向老友倾吐这种思想，可见友情的珍贵。此外，吴廷举一些咏物诗也有许多难得的佳篇和精品之作，比如《静观堂六爱》中写松、竹、梅、莲、石、柏的诗，寄托了他对世俗的感慨和高傲不谐的情怀。他以这几种事物为题，表达自己的态度和做法，而且在高昂的气概下，也透露出一丝隐退江湖的消极念想，同时，也凸显了他刚直不阿、不畏权贵的气概。

总体而言，吴廷举的诗作自然流畅，无佶屈聱牙之弊。《东湖集》中的诗作，大多是比较简短的五、七言绝句或律诗，还有很少一部分是五、七言排律或古体诗。他生活于明代前七子统治诗坛，鼓吹“诗必盛唐”的时期，多少会受些影响，特别是他与“前七子”中李梦阳的关系曾有不协，甚至还上奏对其参劾过。但另一方面，吴廷举又在多首诗作中话及李梦阳，比如《何处难忘酒五首，约汝华、献吉与予同赋》《宿无垢寺借崆峒子（丰安寓宿）韵》《仙人好楼居草酬赠献吉》《壮志一首寄别空同子》《奉陪崆峒游龙沙二首》等。

李梦阳的《崆峒集》也有数首涉及吴廷举的诗，证明他们酬唱交往甚频，并未将理念上的分歧带到创作中来。当然，吴廷举的《东湖集》在艺术上也有一些不足之处，一些诗歌语言含蓄不足，让人一眼就能看穿诗中所表达的含义，难以给人想象空间和回味余地；再则便是艺术手法较为单一，白描式的手法使得诗歌韵味有所减弱。但是，却无法遮掩吴廷举作为“谁信老农还有政，炷香晨夕祝皇猷”这样的铁骨诤臣形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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