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谎、日白、扯把子

四川有句俗语：“唐扯谎，宋日白，假封神，真三国。”唐指《随唐演义》，宋指《杨家将》，封神指《封神演义》，三国指《三国演义》。其实，俗语所说的都是古代的话本小说，内容真假相杂，既不全真，也不全假，不能绝对言之。

艾芜《山峡中》：“‘还有，小黑牛就是太笨了，嘴巴又不会扯谎，有些事情一说就说脱了的……’”沙汀《淘金记》十四：“‘这总不能怪我！我怎么晓得他们是扯谎的呢？我又不是孔明！’”艾芜、沙汀笔下的扯谎，四川人经常用到。且志宇《四川方言与文化》：“民国二十三年的《华阳县志·方言》：‘语不实曰扯谎，又曰冲壳子。’”扯谎，约略相当于说谎、撒谎，但有比说谎、撒谎更多的意蕴，不只简单地说，还要费劲地扯：扯谈，东拉西扯，扯得又远又乱也不罢休。

日白，与扯谎意思相近，但似乎更有古意。且志宇在《四川方言与文化》，“川人还保留着《玉篇》中‘白，告语也’的意义，所以把说话叫做‘白’，如搭讪叫‘搭白’，说谎话叫‘日白’。”一直怀疑，方言里的“日白”，是“曰白”的变体。曰白，即“说白话”。白话指粤语。四川人不说川话说粤语，就是扯谈；扯谈，是为了扯谎。“曰”太文太酸，不如“日”通俗有力，且“曰”与“日”字形相近，于是民间改“曰”为“日”，称日白。日白还有吹牛的意思。周恺《苔》卷二第二章：“五姨太多了句嘴：‘我在竹林乘凉时听人吹牛日白，磨儿山冒了股新泉，既止咳，又消暑。’”吹牛就是日白，日白亦是吹牛，二者并列，是强调言之虚妄无稽。四川有《日白歌》：“锣搓搓哩鼓搓搓，听我来唱个日白歌。日白歌来日白歌，乌棒去含草，鲫壳来做窝。乌龟生了二十四个蛋，出了四十八个鬼灯哥……”这白，日得超出常理难以想象；所扯的，正是瞒天过海的弥天大谎。

一个简单的说谎、撒谎，四川方言却有如此多的说法。四川方言词汇之丰富，语义之深邃，意蕴之多变，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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