矗立的丰碑 徐灏笔下的三线建设

《304厂职工宿舍》

徐灏

美术批评家、515艺术创窟驻会学术主持、四川文理学院美术馆馆长邓旭点评：

从早期的乡土题材到近期对三线建设的关注，徐灏的作品始终保持一种强烈的人文关怀，多年摄影与绘画的双线创作，赋予徐灏对时代、对地域更敏感的触觉，他一边扮演一个观察者，同时也是一个记录者，并试图从一座城市某些“凝固性”的特征中梳理出时间与空间的线索。如在系列作品《三线建设》中，这些画中的老建筑最大程度地剥离了情绪的“抒情性”与“审美性”，凝固成一方方冷漠的“碑”，完成对“历史”最森严的铭刻。如果早期的乡土题材是对“人文”更浪漫主义的“演义”，《三线建设》则是徐灏对“人文”更深沉的“注疏”。

它们矗立在那儿，以静默无声的姿态。灰色的外墙，破碎的方窗，生锈的铁门，一束梦幻之光从昨日打来，穿透了时空的云翳，穿越了汹涌的人潮，带着厂房的轰鸣声，携着宿舍的喧嚣声，不偏不倚地照亮了那四处游散的历史尘埃……这便是徐灏笔下的三线建设。

历史上的三线建设，贯穿于二十世纪六十至八十年代。隐匿在中国中西部地区的山沟里，一场打下“战备”烙印的国防、科技、工业和交通基本设施建设如火如荼。无数中华儿女从五湖四海、长城内外奔赴而来，走入深山密林，扎根高原戈壁，用青春和热血支援三线建设，用半生乃至一辈子坚守国家赋予的使命。

如同掩埋在大漠黄沙下的一粒尘土，因为性质特殊，“三线军工厂”曾是一个少为人知的神秘词汇。“许多年前，062、064、304等兵工厂曾矗立达州。”回忆过往，徐灏想起小时候进入三线工厂的经历，“机房、学校、食堂、商店、医院等应有尽有，和一个小型社会无异。”

正因为愉快的游玩经历，三线建设就此在徐灏内心定了基调。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随着国家发展规划的改变，三线工厂逐步搬离深山，曾经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喧嚣之地变成了一座又一座“空城”。老厂房喘着粗气儿，被遗忘在历史的角落，徒留下一片荒凉景象。

荒凉之外，紧随其后的“震撼”以势不可挡的强势，登陆了徐灏的内心世界。“震撼人心的并不单单只是建筑本身，更重要的是建筑背后承载的人文历史。”作为一个特殊时期的历史缩影，以这些留存下来的三线建筑作为桥梁，当下的我们又怎会不能与过去进行友好对话？

徐灏游走在达州、绵阳等地的兵工厂，凝望着这些无言的建筑，他忧心忡忡。“即便目前有些建筑保存得较为完好，可随着时光的打磨，它们终将消逝在历史长河中，被风沙抹去存在的具象。”提及创作这一系列作品的初衷，徐灏直言不讳，“那段轰轰烈烈的故事应该被世人所铭记，而不是尘封在档案馆、图书馆中，成为被封存的只言片语。”

从2015至2019年，五年时间，十几幅绘画作品和大量纪实摄影作品，徐灏一手持长枪短炮，一手拿画笔颜料，成为三线建设历史的追述者。

走进徐灏作品的深处，不难发现其鲜明的个人特点。

“我的构图以正面、长画幅为主，平面展开。”高耸的建筑，厚重的质感，拼接的画幅，在徐灏的精神世界中，那面面垂直的墙壁就如同座座闪耀的丰碑，作为历史的碑文，记录了一个时代的辉煌；作为精神的奖章，铭刻着三线人集体的奉献。

身为一名创作者，游刃有余地在绘画中运用“加减法”自然不在话下。对于徐灏而言，有意消解，便抛去生活场景中的繁杂，没有鲜花，无需草木，以最简单纯粹的画面体验将观众的代入感无限放大，将驻足画前的观众一把扯进时空隧道，旋转穿越至真实的往日时光。又或是肆意创作，将天空和云彩幻化为想象力的画板，徐灏在自由发挥虚幻元素的同时，以一束灿烂的太阳光，轻易冲破当下与过去的距离感。

“阳光照耀的地方是金灿灿的，寓意着美好，那是三线建设为中国军工发展打下的坚实基础。”当历史沧桑和岁月积淀成为一幅画作的底色，这件作品已然不需要额外的元素堆砌来丰富其厚重感和生命力。

“如果画过去的人，仿佛是在倾听他们的故事，割裂了观众对作品的代入感。如果画当下的人，又似乎与历史的气场不大契合。”没有选择将人物置身画作的一般形式，徐灏匠心独运，以“好人好马上三线”“抓革命促生产”“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等标语口号来定格时代的特殊性。“作为时代精神的一大体现，用文字来彰显主题，传递那时候人们的精神状态，走进那时候人们的内心世界，来一场物与人的亲密交谈，这是再适宜不过的。”

绘画是一种充满私密性的行为，当自己用笔墨“复刻”出那段历史，徐灏再三强调，这是他个人对于三线建设的正面评价。“那时候，我们勒紧裤腰带儿支援国家建设。正因为有了三线的事业，才奠定了国家日益强盛的基础。”敬仰、尊重和感叹，徐灏表示，这些作品便是自己对于历史的回望。“我希望这些作品能够让亲身经历过那段时光的人回忆起往日的点点滴滴，不论他们是投身一线的建设者，还是曾经在大院里互相追逐的下一代。”

“接下来，我还会继续创作这个系列的作品。”面对下一步的创作打算，徐灏言简意赅，“之前的作品以写实为主，之后的创作将尝试更加富有意象性、主观性和精神性的表达。”让真实存在的物体幻化为一种特别的精神符号，在人们心中激荡起阵阵涟漪，这是我们对于徐灏的共同期待。

□达州日报社全媒体记者 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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