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教育 伶界文明
开启于清末维新及新政的时间窗,由四川官绅耆老主导的四川戏曲改良,从“酝酿”至“粗定”,从“决行”至“有成”,前后历时一二十年。戏曲改良的要旨是:破其陋,诸如“不可演神仙鬼怪之戏”“不可演淫戏”“除富贵功名之俗套”等;立其新,诸如“排成新戏”“采用西法”“新式戏园”,其核心是正风易俗、开通民智、教化民众、补助教育。清末之时,戏曲改良辐射到四川的中心城市。戏曲改良延续至民国中期,“改良戏曲”或“改良旧戏”的旗号,依然在鼓吹与推行,只是时过境迁,“改良旧戏”与“革新新戏”已经是另一番景象。自清末改良之后,四川戏曲的戏场、戏业、戏风与戏艺,均发生了巨大的转折和重大的变异:封建的“高台教化”及“贱民贱业”的陈旧观念,逐渐被近代的“社会教育”和“伶界文明”所取代;城市化、商业化与商品化造就了城市戏场与戏业的繁荣一时、大放光彩。与此同时,自古以来的崇祀、教化、民俗、娱乐“四位一体”的演剧体系,顷刻之间就分崩离析、瓦解消融,脱离了传统戏场、戏业、戏风的戏曲艺术,其本色原理与乡土风味也在日渐退化。四川的传统戏曲行业在清末民初发展至历史高峰之后,开始转入一路下滑,预演了古典戏曲在近现代社会中的式微和裂变。
笔者将清末民初贯穿起来整体观察,上起清末维新、下至“五四”运动,作为川剧近代化的一个历史分期。就川剧而论,这是一个新旧转型、新陈代谢的过渡时期,也是川剧即将跨入现代化门槛之前的盛宴时期,以后川剧将“悲欣交集”地应对和适应新时代、新世界、新政治、新文化的巨大挑战。
慕优生《海上梨园杂志·序》称:“十数年来,中国凡举一事,莫不舍旧而谋新,于是戏剧亦有改良之名”,戏曲改良发生在清末维新运动的前后,成为中国近代社会改良的重要方面之一。从清末变法运动以后,从东向西、从北到南,戏曲改良遍及全国,但各省风气有先后、风格有异同。四川戏曲改良发生的时间早,几乎与沿海中心城市同步;参与者众多,从封疆大吏、乡贤名望,以至“倡优鼓吹”;通过政策、制度与措施的配套与落实,具有辐射面广,影响深远等特点,显现为一场区域特色鲜明、本土风格突出,且与全国戏曲改良思潮相互动的运动。
四川的戏曲改良运动,直接受两种社会趋势的推动:一是政治开明、社会转型的发酵;二是都市趋新势力的凝聚,两种趋势交错互渗,推衍出了四川戏曲改良的时代特征、空间特点和地方特色。从时间上来看,近代政治改良运动为戏曲改良提供了一个发生的温床,近代文艺改良思潮的兴起以及西方艺术形态和理论的传入,对戏曲改良起到了催生作用,具有开明思想的官绅阶层挺身而出,赋予戏曲“补助教育”的新精神,实施了行之有效的改良措施。从空间上来看,四川风气虽然一直显得较旧,“对于新潮发生一部分的排拒情势,但四川人的省性,特别是成都自来为各省知识分子所流寓之地,又较为敏感与流动,聪颖而欠沉着,故对川外的思想及活动,虽得风气较后,也就容易闻风而起”(李磺《学钝室回忆录》)。在外部刺激以及内部求变的综合因素下,在官、绅、学、商、伶的合力作用下,促使改良运动广泛扩散和深入发展。
戏曲改良 理论先行
戏曲改良运动包括理论宣传、创作实践和舞台艺术革新三方面的内容。
舆论宣传方面,主要有以下几类:四川政府的公函、文告;改良机构和团体的文件;四川报刊的论说,散见于《广益丛报》《重庆商会公报》《四川官报》《通俗日报》《四川学报》《四川教育官报》等,如成都《通俗日报》辟有“戏曲改良”专栏,而重庆《广益丛报》刊发有论说、新剧,可谓川省戏曲改良的舆论中心;个人的文集著作,如傅崇榘《成都通览》、朱金圃《川边政屑》中多处涉及改良戏曲。
戏曲改良乃是就戏曲的“高台教化”起论,只是“教化”的内涵和外延有了变化,将戏曲与城市治安、商业繁荣、文教昌盛,以至与民族危亡、世界潮流做系统的关联,视戏曲为“社会教育”“民众教育”“通俗教育”中重要之一环,四川官绅力倡改良戏曲,有三个明确目标:
遏乱源 1902年四川布政司、按察司通令全省各地,查禁演戏、烟馆、赌博及邪说诸书。此次查禁乃是基于川省风俗陈旧,演戏有增盗匪气焰,演唱淫戏,败坏风俗,其害尤大,因而予以查禁。1909年四川谘议局又再度抨击川省戏曲“恶劣已极”,除诲淫之外,杂以会匪旨趣,影戏则多涉迷信,农夫俗子易受蛊惑,故此“是非仍从通俗教育着手,改良小说、戏曲、宣讲等类,不足以遏乱源”。
推新政 四川地处边隅,风气落后,“顽锢学究”“无识妇女”“下流社会”,往往拘墟旧习,阻挠新政,迷信邪说,妨扰治安,与“预备立宪”相冲突,地方大吏重视戏曲在影响观念、支配言行、动员民众中的潜在作用——即所谓“戏曲感人最深”,因此力推戏曲改良。
开风气 四川官绅一致认为“正心厚俗,非改良戏曲不为功”。正如清末改良剧本《邺水投巫》借西门豹之口倡导“现在是改良时代,当办的事顶多,最要紧的是整顿风俗”。通过戏曲的教化功能,在禁鸦片、戒缠足、兴女学等社会改革方面,可产生寓教于乐的功效。
由于戏曲的社会教育意义及其在群众中的深远影响,鉴于“戏者,入之至深,感之至速,方针一误,沦陷随之”,将戏曲改良的宗旨归结为“改良戏曲,补助教育”八字方针,以改良戏曲“补学堂之罅漏”。
这些文章除论述戏曲改良运动的目标和宗旨外,还涉及以下问题:
1.尊重戏曲演员人格,鼓励有志之士投身戏本创作。认为“提倡新戏,须先改良优界人格”,并举证“泰西伶人,皆例上流,往往学术湛深,洄逾流俗,故能躬木铎之任”,以此来批判川省社会中鄙视戏业,不齿“戏子”的封建观念。
2.提出广设戏园、教习伶工。认为戏园为“改良社会之利器”,借以编演新戏,鼓吹文明;为训练演员,提出“限日传名优,听编者口讲指画”。
3.抨击旧舞台的种种弊端,提出“淫戏之关目禁,可使成都奸淫之风渐稀。凶戏之关目禁,可使成都人命之案日少”。
4.认为改良工作重在戏本,如州判朱金圃向总督赵尔巽上条陈建议,戏本应力戒淫污、急破迷信、语禁齐语、仍用川腔。
5.将一些社会问题编成戏本,广为刊载,“使阅者悉心旷神怡”,编印“广训国民之戏科书”,与学校教育相得益彰。
戏曲改良的主张和措施建议,贯穿着对传统封建思想、川人保守意识的批判精神,对戏曲改良实践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郭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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