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差——拉大粪 □汪平

我当兵的前一年，部队在南疆进行了一场大战，小战还没有停止。我们连队从南疆撤回到许昌市北关营房，时间不长，军事训练仍然按照战时标准严格要求。连队又肩负着首长和指挥机关安全的特殊使命，标准更高，要求更严。

我在连队学习、工作时间不算长，前后不到两年。也就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读懂了什么叫牺牲奉献，理解了什么叫牵肠挂肚，顿悟了什么叫价值追求，感受了什么叫刻骨铭心，品尝了什么叫酸甜苦辣，体会了什么叫忠孝两全。

连队早晨不是队列训练，就是全副武装5公里越野，白天还要进行战术、射击、刺杀、军体拳和器材体操训练。晚饭后稍休息一会，班长又催着进行体能训练，夜间还要轮换着站岗。天天如此，循环往复，枯燥乏味。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那个辛苦劲，无法言表，难以忍受。

那时候，最盼望过星期天，可以休息一下，有时还能到市里面逛逛，买点日用品。连队控制外出人数，要求外出率不得超过5%，外出时间按小时计算。连队一百多号人轮到有外出机会，不是很容易的事。外出是艰苦、单调连队生活中的奢侈品，用粪车往菜地里拉大粪，也就成了战士们“眼馋”的外出机会。

我们连队菜地在许昌市半截河，离营房住地有二十多里路。菜地旁边有三间平房，两个兵住在那里，负责看管菜地。平房不远处有两个大粪坑，每天上午连队都有两个兵拉着粪车，将拉来的大粪倒在粪坑里。

拉大粪的差事，以班为单位轮换，班长或副班长带队，两人一组。不是你想拉就能拉的到呀！要好长时间才能轮到一次。厕所化粪池离宿舍和厨房距离很近，连队考虑到装大粪时有气味，要求拉粪人员早餐后，趁着大伙外出训练时，装满了，立即拉走。

记得一天下午，班长告诉我说：“明天你跟着我拉大粪去。”我整整激动了一个下午。因怕第二天装粪时间过长，占用路上时间，晚饭后开展体能训练，我趁人不注意将粪车装上了一半。之后又将化粪池盖好，把粪车推到一边。慌忙之中溅了不少在裤子上，我就到洗刷池旁边找了一块破布，沾点水擦了擦。晚上脱衣服休息时，班里一名战士说我身上有点臭。我翻了他一眼，反问了他一句：“我还觉得你身上臭呢？”他也就没有再作声。

第二天早餐后，回到班里，班长叫我去装大粪。我跑出去一会就装满了，回来喊班长出发。班长问我：“这么快就装满了？”我应了一声，他也就没有再问。之后，我俩拉着粪车出了营门，路上看看这，又看看那，不知不觉到了菜地。卸完大粪之后，我俩和看菜地的两个兵打了声招呼，拖着粪车回营房。途经人民商场，班长说：“你在门口等一会，我上去买点东西。”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商场。看着班长进去了，我把粪车放在商场门口，也进了商场。看看商品，看看人，感觉真好！我估摸着，班长东西差不多买好了，于是就跑到商场门口找粪车，谁知粪车不见了。我四处寻找，急得满头大汗，问门口修鞋的鞋匠，老头人不错，告诉我说：“打扫卫生的老太婆给推到商场后面去了。”我跑到商场后面找到了粪车，迅速返回到商场门口。班长问我：“你跑到哪去了？”我说：“商场打扫卫生的老太婆不让我呆在这里。”他也就没说我什么。我俩拖着粪车，又说又笑地朝着连队方向走去。路上我和班长商量，叫他下次有机会还要带上我。班长严肃地说：“班里兵都是战友，有好事不能一个人占有。”他的这句话，让我茅塞顿开。

班长曾上过军教导大队，有结业文凭。搭上了提干的末班车，提拔到三排当排长。在他的举荐下，连队将我从二班调整到八班，也就是警卫班。警卫班里战士都是经过严格挑选来的，给师首长当警卫员，这就有了我的第二任班长王成元。

他是四川泸州人，个头不高，人很精明，能吃苦，打过仗。他和我一样是个农村兵，我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题。我最喜欢开班委会时，听他讲战斗故事。有一次，他带着我往菜地拉大粪，路上他给我讲了好多战斗故事，还在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越南女兵照片给我看，我打心眼里敬佩他。到了菜地，卸完大粪，拖着粪车回营房。途经人民路照相馆时，他说：“你把粪车放在边上，我们俩进去留个影。”我放下粪车，就和他一起进了照相馆，拍完照片我掏钱买单，说什么他也不让我买。路上他说：“过几个月我就要退伍了，也许我俩再也见不上面了，你可不要把我给忘了呀！”班长的这句话，我记在了心里，后来我又写在了照片的背面。

光阴如白驹过隙，一晃离开连队已经三十八年了。当年的英俊小伙，已变成了白发老者。火热的连队生活，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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