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桥古韵

□ 饶友君（成都）

深秋，作为四川散文作家河北采风团的成员，我踏上了河北沧州这片沃土。给我深刻印象的是南大港湿地的鸿雁，吴桥杂技城中的鬼手，大学士纪晓岚的烟枪，献县单桥上的车辙，还有正定古城墙和瓮城。虽然都是时间长河里的旧迹，却让我感到新奇。在这些美景中，我对单桥情有独钟。

河北是一个文物大省，有着丰富的旅游资源。我曾经到过永定河上的卢沟桥，还有小时候课本上就知道的洨河上的赵州桥。卢沟桥有大小石狮子496个，石狮子姿态各不相同，狮子有雌雄之分，雌的戏小狮，雄的弄绣球，时间已经过去很久至今让我记忆犹新。而赵州桥建于隋朝，是世界上现存年代最久远、跨度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单孔坦弧敞肩石拱桥。它的建筑工艺给我强烈的震撼和深刻的印象。

今天我有幸又踏上了献县滹沱河上的单桥，单桥景区沿滹沱河故道打造，有纵深2.3公里的生态绿化长廊。一路上，绿树成荫，莲心桥、善人桥、青云桥点缀其间。河道里，一叶小舟载着一对古装情侣，时不时与我们碰面，成为一道流动的风景。

我沿滹沱河旧道走上了单桥，黄昏最美的那道光打在我的脸上，也照在单桥上。我踩着单桥五百年的车辙，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审视着这座古桥的石雕韵味，审视着古桥上深深的车辙。边走边看这座“世界最长的不对称敞肩石拱桥”单桥，看这座五孔壁连、凌空飞架、南高北低的单桥；边走边抚摸桥上的太行青石栏板和“三千狮子六百猴，七十二通蛟龙碑”浮雕的单桥，抚摸这座被誉为“画桥”的石刻艺术长廊的单桥。夕阳的余晖下，各种造型优美、千姿百态的瑞兽独特的美震撼了我。单桥两侧望柱上，也雕刻着雄狮、美猴和佛龛。一件件都是精美的工艺品，都是珍贵的文物。看来过去智慧的建桥工匠，都是美学造诣极高的雕刻大师。

当我爬上乐寿山，远远望着夕阳下弓着腰的单桥，多少年来一直俯身凝望着水中的人影、月影的单桥，心中莫名的伤感。岁月悠悠，波光明灭，泡沫聚散，单桥曾经将多少人渡过对岸，如今依然如旧。此时，著名歌手吕薇演唱的《梦回单桥》响起，得知词作者杨茂东就在陪同人员中，大家哄闹着要听原唱。说笑间又转回桥头，护桥员秦植本老人闻讯前来为我们讲解单桥故事：明崇祯初年单姓大户所建跨滹沱河木桥倒塌，献县人决定建座坚固的石桥，于是成立建桥会，募化建桥资金和物资。造桥高士刘尚用吸收赵州桥、卢沟桥的精华，结合河水走势设计了南高北低的结构。道姑裴秀募化建桥资金，足迹西到四川，北至辽宁，东达山东，南抵湖广。善人领袖冉聘购买了一万个瓦罐，分发给周边百姓，动员人们每顿饭省一把米，提供给桥工食用。建桥会在太行山买下一个山头加工石料，为了节省运输费用，委托往来两地的船只捎带。后期石料不够用，百姓又捐出自家碾盘、柱础等石器，至今这些石器仍以不和谐的模样展示着众志成城的意志。建这座桥历时11年，桥长69米，面宽9.6米的石栏板上雕刻着李白草诏、竹林七贤、舜耕历山等乐善好施、忠孝节义的民俗故事。

秦植本老人说，看单桥，不能只看其精美的工艺，更要看到凝聚其中的“顽强拼搏、甘于奉献、久久为功”的单桥精神。我漫步在单桥上，抚摸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石雕，感悟中国石雕历史的悠久，感悟雕刻工艺的精湛，感悟到石雕的历史就是艺术的历史，也是中华文化内涵丰富的历史，更是形象生动的人类发展史。

我们人类艺术的起源就是始于石雕艺术，看着单桥上的石雕工艺品，让我对中国造桥包罗万象的雕刻艺术非常崇敬。单桥上的石雕经历了几百年的寒雨侵蚀，依然屹立在滹沱河上。滹沱河是一条旱涝无常的河道，献县又是滹沱河汇入子牙河的交汇处，河道弯曲过多，泄洪阻力大，洪水无羁，决口漫堤时常发生，有史以来就是黄泛区，洪水来了民众的出行就很不方便。有了这座桥，那吱吱呀呀的车轮声，那碾压石条的嘎吱声，就像一首首民间小调，响彻在乡间田野，让那咆哮的滹沱河水不再侵蚀百姓。

我踩着太行山的青石，享受着深秋的晚风，看着这些静美的石狮子，很想穿越到那个建桥的现场，领受那淳朴和谐的协作精神，听那叮叮当当的锤击声，跟着哼唱那悠扬的打夯小调。这一切都贯穿在我的耳边，我仿佛听到了民众跪拜祭祀河神的祈求声。有了这座桥，真的就有了民众生存的希望，有了美好的期盼；有了这座桥，就有了风调雨顺，有了水土润泽，有了钟鼓钹磬欢庆中的傩戏。

夕阳下的单桥，你的古韵，犹如一瓶醇香的老酒，迷醉了我的心。此刻这座北方土石建筑的单桥，仿佛和我有了心灵感应，我停下来拍照，把自己放在单桥上，把单桥装进手机里，拍了一张气场十足的照片。让岁月像过滤的筛网，筛去记忆中的泥土，记住这夕阳中飞架南北沟通两京御道，飞虹般美轮美奂的单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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