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波
宋人李攸《宋朝事实》、元人费著《楮币谱》记载了中国金融史上的一件大事:中国纸币之源起。其中有三个主要人物,一是冠瑊,当时四川的地方长官,益州知府。另外两人中,一个是先担任转运使后接替冠瑊职务的薛田,另一个是转运使张若谷。
他们三人在讨论一件什么样的大事?宋仁宗时,益州(成都)市面上有十六家富裕的钱庄联合发行了一种存款凭证,每当有人将钱币存入他们的店铺,就发给储户一张纸作为存款凭证,这张纸叫“交子”。
从史料来看,交子自10世纪末于民间自发产生后,先后经历了民办和官办时期。民办交子就是民间的一种兑换券,发行者为交子户,交子户收入现钱即支交子,持有交子者亦可将交子换为现钱,因此初期的民办交子就是可随时兑换的纸币。
民办交子,这种民间自发金融创新的优势十分突出,但毫无疑问也伏有隐患,特别是规模扩张之后,交子户良莠不齐,怎样维持信用就成了一个问题。
如何看待这些问题,决定了不同的处理思路。把部分交子户不能随时兑付的事件视为诈骗案的寇瑊力主停办,薛田和张若谷则主张将交子民办改为官办。
停办的思路肯定不可取。诚如薛田给皇帝的奏疏中所说:“川界用铁钱,小钱每十贯重六十五斤,折大钱一贯重十二斤。街市买卖至三五贯文即难以携持。自来交子之法久为民便。”交子的好处摆在那里啊!
四川老百姓已经用惯了交子,停办不可取,那么改为官办,似乎就成了水到渠成的办法。但是从民办到官办,绝不仅仅是主体的变化。事实证明,官办交子给金融创新带来的影响是致命的。
众所周知,纸币根据其信用种类可以划分为两种,一种随时可兑换金属货币,实际就是银行券,一种是不能兑换的纸币,它由国家强制流通,必须有国家信用的支持。在流通规律上,两种纸币也有区别。前者的发行量决定于发行者的金属货币的准备量,它的流通量也往往决定于流通的实际需要数量,因此这种纸币贬值的可能性不大。而后者则迥然不同,这种纸币由国家发行,它只是单纯的货币符号,不受金属准备量的限制,甚至根本没有准备金,其发行量多少完全取决于国家的意志。
从宋朝交子的历史来看,初期的民办交子可随时兑换金属货币,官办初期的交子也是如此,在发行过程中仍然是收入现钱支出交子,即所谓“纳钱请交”“见交付钱”,属于可兑换纸币。在这种制度中,交子不会滥出,也不会贬值。但是假若遇到财政困难,朝廷就很有可能希望交子扮演另一种角色。
按照宋朝官方最初的设计,官办交子的发行以三年为一“界”,每界发行约125万贯,定期回收,且备有一定数量的准备金。所以,宋史上说,北宋哲宗绍圣以前的交子流通情况很好,因为交子的发行量控制得不错。
但是随着大宋朝各种开销的漫无节制,每界125贯的定额被打破,到了宋徽宗时期,为解决西北军费,交子发行数量更加高涨,动辄200多万贯。在准备金不变的情况下,朝廷等于多出了一倍的货币可供自己使用,如果准备金继续下降,凭空创造出的货币量更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这对钱荒的朝廷来说,那简直是救命的神丹。但对老百姓来说,当然又是另一重意义了。
假若过去交子的准备金占发行量的20%,即市面上流通的交子中,朝廷实际只准备了其数额的20%金属货币用于兑换,那么这意味着只有超过20%的交子都被兑换,交子的信用才会破产;如果现在把准备金下降到10%,即市面上流通的交子中,朝廷实际只准备了其数额的10%金属货币用于兑换,显然,这意味着只要超过10%的交子被兑换,老百姓手中剩下的交子就再也无法换钱了……
这样的交子,还怎么维系人们的信任?依靠内生动力,顺应着经济社会发展的需求,交子在四川民间的出现完全可以视为金融创新,但最后为什么会玩坏?
从秦汉时代开始,直到清末,国家的金融始终是围绕着中央财政而运行。在这种高度封闭的体系中,只有皇帝才具备足够的权威和信用发动金融创新。然而一旦皇帝为财政而焦虑,任何名义上的金融创新又有可能立即成为事实上的敛财工具。而只有为老百姓增加福祉的金融创新,才是真正的创新。(摘自《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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