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赞至味人间 读《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刘昌宇

用恬淡质朴的文字，歌咏生活的温馨，于无声处揭示生命的饱满和丰盈，是汪曾祺散文的最大特点。其散文集《家人闲坐，灯火可亲》讴歌无处不在的亲情，书写寻常生活的逸致，描摹平凡世间的风物，记录温润的四方食事，道出了“只要活得洒脱而诗意，至味就在人间”的平凡事理。

全书分为四辑。在第一辑中，汪曾祺回忆了祖辈、父辈勤勉有为的一生，叙说了一种甜润可亲的挚爱亲情。祖父的通达开明和仗义疏财，父亲的亲和良善和聪颖好学，都潜移默化地滋润着汪曾祺的心灵，对他的人格操守和艺术修为，均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从汪曾祺的道白中可以看到，严谨的家风、暖心的成长环境，让汪曾祺十分珍视生活的赐予，也由此让他悟出了宁静祥和的家庭氛围对于人生成长的关系。正所谓静心，让汪曾祺能以自然率性之笔，去表达自己的真性情，让平淡无奇的生活，处处泛着甜香；让灯火可亲的岁月，时时洋溢着小日子的甘美。正如他在书中所阐发的那样，“唯静，才能观照万物，对于人间生活充满盎然的兴致。”

在第二辑里，汪曾祺勾勒了一幅豁达从容的人生写意图。他先后从平民百姓的业余爱好，以及自己“下放”张家口的经历中，体悟到人生的要义——只要随遇而安，把烦心事、郁闷事想开些，心灵便会轻松、轻盈。这种“玩”的心态，既能养心，还能安神，更能怡情，使人在与大自然的亲近中，于油盐酱醋茶的沁润中，于翰墨书香的濡染中，逐步培养出安之若素、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秉持着这种闲适和洒脱，也就有了汪曾祺亦文、亦画、亦美食的旷达人生。对于自己曾经历过的曲折和坎坷，汪曾祺在书中极少提及，他更愿意念及那些平凡中的感动，忆起生命里的每一次丰厚汲取。他意味深长地说：“生活，是很好玩的。”的确，如果没有历经重重磨难，怎么会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大度，又怎么会有对生活通透的感悟？

在第三辑里，汪曾祺描摹了四时的风物。那些多姿多彩的至景，全都盛开在故乡的祖屋里，也盛开在他一生的目光里。那方小小的庭院，长着菖蒲、巴根草、紫苏、大垂柳，不时有斑鸠、蝉、麻雀在这里鸣叫。儿时的汪曾祺徜徉其间，捉天牛、逮蟋蟀、捕螳螂，沐浴着四季的光雨，感受着至亲的悉心教育与关怀，体会着世间的爱与温暖，一天天地快乐成长。人间草木，盛载着多少希冀与憧憬，给爱故乡、亲故乡的汪曾祺带去多少慰藉！在他看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座不老的精神家园，或许是一栋残垣断壁的宅院，或许是经年累月走过的一段小巷，或许是儿时读过的一本记忆深刻的图书……汪曾祺以其诗意的语言，表达着对故园的怀念、对大地的神往、对岁月的感恩。这种怀念、神往和感恩，业已化为他的梦中图腾，成了他朝思暮想的精神原乡。

令人记忆犹新的是，本书的最后一辑，辑录了多篇汪曾祺写美食的文章。这些风味小吃，不仅能暖人的胃，还能纾解人们淡淡的乡愁。有江苏高邮的咸鸭蛋、清爽可口的凉拌荠菜，有北京的豌豆黄、四川的“蚂蚁上树”、河北的酱豇豆，有云南的过桥米线、风味悠长的汽锅鸡等等。汪曾祺是写作的大家，也是伺弄美食的高手。他在厨艺上的心得，与其创作上的体会，同样引人注目。“一要有点新意，二要省钱，三要省事。”心直口快的汪曾祺，一语道破了做家常菜的秘诀。其实，做文与做菜都是相通的，无非“用心”而已。而汪老的文章和他的厨艺之所以令人难忘，皆在于参透了生活的禅意——你不辜负生活，生活自然会回馈我们一片春和景明。

暮春时节，于静谧的良宵品《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心里悠悠升起一股暖意。人生是美好的，汪曾祺以其一贯的洒脱，秉持一分清雅的诗意，礼赞着这个至味的人间。他带给我们的，始终是对生命的满腔热爱，是对生活恒久的一往情深。岁月深情待你我，我们理当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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