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没有背过唐诗宋词,尽管父母都是中学老师,但那时大家都不读书。到了“志于学”的年龄,赶上改革开放,首先进入阅读视野的,便是朦胧诗。
所谓朦胧诗,或朦胧派,原来是一个贬义词,就像法国画坛的印象派,最初都出自嘲讽者的戏言。当年,期刊杂志上发表的朦胧诗并不多,争论的文章却不少。仅《福建文学》上,先后就有数十篇,还汇编成一本内部资料《新诗创作问题讨论集》。书后附有舒婷的《心歌集》,收录了她四十多首诗。我邮购了一册,反复诵读,至今尚能背出其中的一些诗句。
从那些争论文章中,我得知朦胧派的另一位核心诗人北岛。他创办《今天》杂志,在创刊号上发表舒婷的《致橡树》和他自己的《回答》。这两首诗,随后都被《诗刊》转载,成为朦胧诗的代表作。还有一位朦胧派代表人物,即早慧的天才诗人顾城。他的一些小诗传诵一时,有“童话诗人”之称。几年后,有人编辑出版了一部《朦胧诗选》,收录的诗人比较多,也有点乱。另一部《五人诗选》,似乎更为经典。北岛、舒婷、顾城、江河、杨炼,这五位才是正宗的朦胧派诗人。那时如果碰到他们出版的诗集,我都会毫不犹豫地买下。
我的阅读兴趣有过几次大的变化,又搬了几次家,旧书几经淘汰,保留下来的数量有限。这回“宅家抗疫”,得空检点一番,发现书橱里诗集很少。大约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热情渐减,不读诗已有好多年了。欣慰的是,五位朦胧派诗人当初出版的个人专集(不含合集和选集)都还幸存。我上网查了一下他们的创作年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正式出版的也就这么几册。而今,他们都是文学史上的经典作家,早年出版一部诗集却也非易事。我这里的几册,都是初版(只有两册是一版二印)。目前有人要想收齐,得费些功夫和银两了。
这些诗集分别是:舒婷的《双桅船》(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会唱歌的鸢尾花》(四川文艺出版社,1986)、顾城的《黑眼睛》(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北岛的《北岛诗选》(新世纪出版社,1986)、江河的《从这里开始》(花城出版社,1986)《太阳和他的反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杨炼的《荒魂》(上海文艺出版社,1986)《黄》(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
翻阅这些小册子,仿佛又回到青春的岁月。那时痴迷于读诗、写诗。人生本来就像一首迷人的朦胧诗,没有清晰而具体的规划,却充满了梦想和希望。那个时代也是一个朝气蓬勃的时代,大家都觉得只要跟上改革开放的步伐,一定会有辉煌的前程。那时,物质生活相当清贫,精神生活却十分富足。那时,客观条件比较差,可总是信心满满;当前“疫情”影响,环境恶劣,则不免忧心忡忡。抚今思昔,真可谓恍若隔世。
一个人价值观和审美观的形成,与其年轻时接触的文艺作品、喜欢读的书密切相关。重读这些朦胧诗,使我对此有了切身的感受。想一想个人的诗歌趣味,不觉莞尔。我读唐诗,偏好李贺、李商隐,而不是李白、杜甫、白居易;读宋词,偏好姜夔、吴文英,而不是苏轼、柳永,或李清照、辛弃疾;读外国诗,偏好象征主义、意象主义和超现实主义,而不是浪漫主义。这些,原来都是由于早年喜欢朦胧诗的缘故。
我与这几位朦胧派诗人素昧平生,然而在我心里,一直把他们当作“青春时代的好友”。读旧书如遇故人。故人消息近如何呢?北岛在海外转了一圈,最后定居香港。江河消失在纽约的茫茫人海里,基本上算是失踪了。舒婷在厦门,应该已经退休,而且很久不写诗了。杨炼旅居英国,目前仍活跃于国际诗坛,但其创作早超越了朦胧诗的范畴。顾城在新西兰的惨剧,或许是朦胧派最后一次举世关注的事件。想到这些,心情一片惘然。正如知堂所言:“仿佛大观园末期,贾母死后,一班女人都风流云散了的样子。”
“自我隔离”期间,宅在家里看书,本是企求平息焦虑的情绪,不料依然是浮想联翩。好在“疫情”很快被控制,不久便会正常上班,一切照旧。不过,那时再想起当下“往事回思如细雨,旧书重读似春潮”的日子,又会觉得弥足珍贵了吧。
□ 桑农
新闻推荐
赵卫星4月23日,小米金融宣布赵卫星将任职小米金融副总裁,向小米金融董事长洪锋汇报。赵卫星此前为新网银行行长。赵卫星拥...
四川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四川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