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筷子街：市井生活的风俗画

筷子街雕塑。

重庆名街筷子街。

街面的墙上有《筷子的礼仪》等内容。

□陈与/文 刘渝/图

在重庆渝中区罗汉寺旁边，有一座雕塑，有一只手伸出袖笼，手指握着筷子，两支分开的筷子微微上翘，这样的雕塑让每一个到此参观的人，都会产生很多想像。雕塑下有“重庆名街——筷子街”的烫金大字。

筷子街是一个地名，更是这座城市的居民曾经的生活写照。

壹

《一双绣花鞋》作者就住筷子街

原先的筷子街有两条街，以公共厕所为界，往新华路方向是药王庙街，往朝天门方向是筷子街。上世纪六十年代，两条街被并为一条，就叫做筷子街。

有一个问题，让市民不解，为什么叫筷子街呢？这与居民的来源有关。公元1644年，清康熙时期，新任四川荣昌知县张懋尝，带着7人上任。在路上，突遭猛虎攻击，7人被老虎吃掉5个，幸亏张懋尝跑得快。于是，四川巡抚张德地给清廷呈上奏，声称：“四川自张献忠乱后，民少地荒，请不拘省份，凡无恒产佣工游食之人，给予盘费，慰勉安置”，清康熙皇帝同意了。

事有凑巧，从湖北来的移民，原在洪湖一带，因水生竹，他们会做竹椅、竹凳、竹席等。那时，他们旅途劳顿，一大家人拖儿带女，需要来钱快的方式，而且筷子街有水，做筷子的工艺简单，大家一拍即合，就开始生产筷子。

以创作小说《一双绣花鞋》闻名的老作家况浩文从小就住在筷子街，据他介绍，原来筷子街有水，名曰“西湖池”。这水源之地就在原大梁子（即新华路），有一条山溪从大梁子长安寺的悬崖流出，就是现在的长江索道站。这滴水岩的水流不断，流到了筷子街，形成了水池。

因为有“西湖池”，从湖北来的移民把筷子做好之后，却不急于出售，而用竹篮装好，放进了“西湖池”，筷子和竹篮都不会下沉，这神奇的一幕不胫而走口口相传。

筷子店辅在路边排开，商贩们经营的门类，有竹筷子，木筷子，瓷筷子，岫玉筷子。况浩文住家隔壁的范老板，就来自湖北洪湖，他经销红木筷子，生意兴隆，原因在于，红木筷子木质坚硬，切面光滑，木纹细腻，断面光亮，一不腐朽，二不生虫，筷子上的木纹，有一圈圈年轮，有的木纹中呈现出花朵的暗影，有的木纹就是水波。更为奇特的是，范老板销售的红木筷子，遇到热水或油汤时，筷子的颜色会加深，水干后恢复本色。

贰

电影《在烈火中永生》的拍摄地

后来，筷子街的一些经营户转向了，有的开餐馆，有的开理发店，有的开商铺，有的开门面，只有筷子街的名字还在，成为了历史的文化符号。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一天，筷子街48号平房（如今是文化墙了）被几根绳子圈住，不准进入，引来一群大人和小孩围观，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这里正在拍摄电影《在烈火中永生》中的一个场景，即甫志高接到地下党通知，下班后不要回家，但他买了妻子喜欢吃的牛肉，他推门回家，几支乌亮的手枪对准了他……电影《在烈火中永生》公演后，有很多人来到筷子街，他们来寻找叛徒甫志高被捕的取景地。

前些年，有一部名叫《方世玉》的电影，风靡一时。在影片中，方世玉为妈妈烫卷发，烫发工具就是火钳。筷子街38号的钱师傅是烫发的民间高手。那时，社会上的年青男子流行烫“大包头”，他们觉得“大包头”气派。天刚亮钱师傅的门口，已排起了长队。上午8点，开门的钱师傅从炭火中取出火钳，放入水桶，浓烟四起，就在浓烟还未散尽时，钱师傅手执火钳，在年轻男子头上游走，直到烟雾散去，“大包头”大功告成。

又一个男青年坐定，钱师傅手拿火钳像工艺大师，时而乱云飞渡，时而舒卷轻云。青年男子的头发被火钳打造出一个精心设计的“大包头”，远看是一棵“包包白”，近看是一个“鸟巢”。随后，钱师傅照样抹上凡士林，发光的凡士林，即使苍蝇飞去也要滑倒。钱师傅收了一个徒弟，有一次把顾客的头发烫糊了，钱师傅作示范：“掌握火钳烫发的诀窍，就是掌握火钳的温度，如果温度高动作慢，会把顾客的头发烧断，如果温度低，又烫不出发型。”

叁

朝天门码头的力夫讨“过路茶”

筷子街原先有一个茶馆，这个木质结构的茶馆，有竹篾砖柱，房梁参差不齐，墙体斑驳。茶馆老板姓张，50多岁，请了三个帮工，两人负责泡茶冲水，一人负责烧开水。

张老板经营“盖碗茶”，这“盖碗茶”有茶碗、茶盖、茶托。民间说法是盖为天，托为地，碗为人。据《资暇录》记载，“盖碗茶”是南齐蜀相崔宁之女发明，它的功能是，稳固茶碗，便于端饮，水不溢桌。在盖碗茶的外沿，有名人绘的山水花鸟，有些碗里绘有避火图案。清朝的茶托花样繁多，有圆形、荷叶形、元宝形等。盖碗茶盛行于清朝北京的贵族皇室，以及高雅茶馆。

有茶客是冲着“鲜开水”而来，“鲜开水”就是刚刚烧开的水，最好是“鲜开水”一直“翻翻涨”。所以，张老板请了一个帮工，就是为了“翻翻涨”开水。因为筷子街离朝天门码头很近，有的力夫无钱买茶，又想喝茶，怎么办呢？有力夫就在茶馆旁边转一转，看到有茶客离开，他们就喝茶客剩下的茶水，这叫喝“过路茶”。张老板心地善良，他看到喝“过路茶”的力夫，也不呵斥。

一天，茶馆贴出告示，由著名说书人程梓贤讲述反特长篇故事《一双绣花鞋》。程梓贤把惊堂木高高举起，“啪！”的一声：“凌晨三更，一个更夫在打更，走到一幢楼下，看到楼上灯光忽明忽暗，好奇的更夫蹑手蹑脚走上楼去，看到蚊帐下有一双绣花鞋”……程梓贤突然停声，悬念迭起，高潮来了……

茶馆天天爆棚，这可苦了茶馆掺茶的两个店小二，当茶客坐定，店小二应声而至，他右手提着锃亮的紫铜长嘴壶，左手五指分开，分别夹着茶碗、茶盖和茶叶，走到茶客桌前，一阵“叮当”的声响，七八只茶碗各就各位摆在桌上，丝毫不差。然后店小二把茶叶放入茶碗，两尺长的紫铜壶嘴如赤龙吐水，长气喷出，就把茶水注满，绝对滴水不漏，依次盖好茶盖，动作干净利落，众茶客拍案叫绝……

如今的筷子街，大部分老住户已经搬走，餐馆林立，成为餐饮一条街。

筷子街正在打造筷子文化，在街面的墙上，有《重庆筷子街赋》《中国的筷子》《筷子的礼仪》等内容，还有一幅幅古代砖画，图案里有坐姿典雅的用餐礼节。这与民间传说有关，一说姜子牙受神鸟启示发明丝竹筷，一说妲己为讨纣王欢心发明了玉簪作筷，还有说大禹治水以树枝捞食发明了筷子。在砖画里，有古代筷子街的吊脚楼和一排排高低错落的平房。

如何把筷子街修旧如旧，注入新文化的内容，注入新的丰富内涵，让筷子街回到它应有的位置，这是城市改造者应该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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