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鹏(四川大学华西医院重症医学科)
2020年4月11日 星期六
今天是我们完成两个月援助湖北任务,返回成都的第5天。
集中休养的日子像极了大型康乐动物饲养场。吃喝睡运动脑保健操,一应俱全。三十好几的人们群居在一起无忧无虑地过生活调整生物钟,跟5天前的生活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每每也会回想,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人间。
今天想继续完成我们援助湖北医疗队整个重症救治小组成员的素描。记忆如流水,逝去也是匆匆,希望自己能在情绪没有消散完毕前尽可能把他们都写下来。5年,10年,20年后,疫情可能已经过去,文字和影像却依然鲜活,脑海里依旧有个角落,属于2020那个不平凡的春天。
人小鬼大的敏敏(重症医学科主治医师何敏)
在我心中,敏敏是华西年轻一代八年制学子中的佼佼者。他的佼佼,不单单是聪明能够概括的,在他身上可以看到难能可贵的,积极向上不服输的,年轻90后的朝气蓬勃。
他在我们重症救治小组中年龄最小却学历最高,29岁已经是博士,主治医师。而且事实证明年龄跟婚姻状态实在没有太大关系,从小学六年级就开始谈恋爱的机智敏,家庭美满,女儿小荷叶刚刚出生。
我曾对敏敏积极报名去武汉的行为深表不解,女儿尚未满月的他,是不是必须是前线不可或缺的那个人。出发前敏敏说,我们互相照顾,一起平安回来,我是ICU医生得嘛,想去得嘛。可能有时候年龄、阅历跟勇气、担当、使命并不总是画等号存在,投身最需要的事业,就这么简简单单的道理而已。
有一天,楼上24病区的一个病人突然发生病情变化,呼吸心跳骤停。敏敏本能地扑上去就按(做心肺复苏),不知道按了多久,也不知道穿着防护服这样剧烈的动作会不会带来啥暴露危险,但是那个时候其实啥也顾不上,只有杀红了眼的“留下来”。
前段时间,病房一个特别危重的婆婆没有救过来,需要做PPT进行死亡病例讨论。敏敏默默地帮主管医生一起清理婆婆住院期间的所有治疗数据,为了能够更加清晰呈现整个救治过程,方便我们回顾和总结经验与得失。我问他为何如此,做原本不属于他的工作。他说,这个便是我能帮婆婆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我想,医疗永远是一个两面性的工作,有救治成功者就必然有失败的。曾经有人问我,你做ICU医生久了是不是早已看惯了这些。其实不然,越是站在离死亡近的地方,越是对生死心存敬畏。你看过生命有多顽强,也就知道生命有多脆弱。所以我能理解敏敏所说,仔仔细细分析每一例病例的得失,不管是个人知识的积累还是团队经验的总结,这是对生者亦是逝者最大的尊重和纪念。
隔壁老王(传染科主治医师王铭)
我们老王是传染科的资深主治医生,他对身边人的好和爱,总是以特别低调和沉默的方式在体现。重症救治小组筹建以后,老王因为业务能力、过硬的传染病学知识、感染性疾病诊治知识和既往人工肝治疗的经历,虽不是重症医学科医生也被纳入重症救治小组。说实话这对他是有难度的,毕竟面对呼吸机、ECMO、纷繁复杂的镇痛镇静药物和血管活性药物等平时不大熟悉的众多专属重症病人的治疗手段,老王一定会有自己的焦虑和不确定。我们值班的夜晚,老王或者让我跟他说说呼吸机,或者说说ECMO工作原理和简要的管理,虽然这些可能并不会在他日后的工作中用得上。我们值班到12点左右,老王都要跟我仔仔细细核对一遍病人的出入量和生命体征以及需要关注的要点,过后督促我,你去睡觉,我来守着,有什么我搞不定的一定喊你。
他和跟我们搭档过的另一位庆国老师特别类似,都是在家里已经独挡一面的很厉害的医者,却在面对非自己擅长的专业领域的时候,没有傲慢和自以为是,谦逊又体谅,互相帮助又积极好学。从来不觉得来武汉是应付着凑合,他们同样在自己这个年资尽己所能汲取新知识,尽可能做好病人管理。
老王到现在已经离开家近80天了,因为我们是从支援湖北开始离开家,而他是从新冠暴发就开始在我院隔离病房工作,是最早最可爱可敬一直付出的那一批人。我们开玩笑,再不回去,娃儿就不认识爸爸,只认识叔叔了。不知道娃儿还没有满1岁,错过了娃娃成长首年近1/4的他,会不会有遗憾。
呼吸治疗双雄鹏哥和老薛(呼吸治疗师王鹏、薛杨)
在我们这个1+2+8(1个师傅+2个呼吸治疗师+8个重症小组一线成员)的组织架构里,除了师傅康焰,两位呼吸治疗师是最辛苦的角色,没有之一。因为新冠肺炎的主要致伤部位在肺,因此呼吸治疗自然是疾病干预最基本的治疗手段,也因此呼吸治疗师在他们本来所属的专业领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两位呼吸治疗师实行上一天休息一天的轮班制,每天一个人上班至少14个小时,多的时候鹏哥上了18个小时。他们每天要平均进去隔离病房3次,有且只有他们两个人,承担着所有轻的重的需要呼吸支持病人的呼吸管理和评估,并且把家里能用的设备悉数搬来(纤支镜、肺泡灌洗、食道压监测、各种花样的呼吸机模式、死腔监测、从高流量到ECMO的所有呼吸支持手段,还有呼吸康复设备我不懂名字),保持了我们平时在家的所有呼吸治疗的水准。两个人的成绩单,着实是令人钦佩和值得骄傲的。
殷叔叔刚来的时候特别焦虑,始终觉得自己呼吸困难,挥之不去的濒死感。但是分析CT和血气,情况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糟糕。鹏哥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老殷的床旁,说你放心,我不走,你慢慢呼吸,我守着你。后来,我们用无创呼吸机支持住了老殷,避免了气管插管,谁说,不是那时候的那句“我守着你”给予他的力量呢。
老薛和鹏哥儒雅的学者范不同,随时都是活力满满的样子。有一天我们非常忙,我跟老薛说你不然别做纤支镜了。他说没得关系,我不做第二天鹏哥就要更累。老薛不管在隔离区待了几个小时,出来以后的第一件事,一定是热饭热菜热汤美美吃上一顿。酒足饭饱瘫在椅子上,一把dota(还是英雄联盟?男娃娃的游戏世界我不懂)或者抖音,耍得笑开了花,立马元气恢复。有时候我觉得老薛身体里面可能装着另外一个多余的CPU,似乎感受不到什么是疲倦。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两个人一动一静的呼吸治疗团队,用实际行动赢得了我们医疗队所有人的尊重。
离别那天凌晨,老薛在每一个重病人的微信群里写下,“再见海爷”,“一定要活下来”,“崔坚强加油”。如果你看过大家今天都还在讨论东海大爷的胆红素升高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么你也会跟我一样,无比敬佩、感激和喜欢这群可爱的人,为能够与他们共事自豪不已。实际上没有什么文字足以展示他们的真心和优秀,那群用尽力气拼了命地去守护他们的白衣梦想,保护灾难中的同胞的鲜活形象,早已刻在了我的心里,终生影响我的职业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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