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李晓静在武汉给同事过了一个“疏远”的生日:千方百计买来了蛋糕,一群人戴着口罩,离蛋糕和“寿星”远远的,分散在大厅里唱着生日歌,隔着老远拍几张照片。
岁末年初,新冠病毒从湖北武汉席卷开来,搅乱了人们的返城计划,而李晓静和她的50名护理队同事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成为了疫情中的逆行者。
作为上海浦南医院的护理部副主任,李晓静是上海医疗队中援助武汉金银潭医院的一员。这家是武汉最早收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者的定点医院。
尽管她的母亲在去年11月去世,她本来已经订好票回家乡办母亲的逝世百日仪式,但计划没赶上变化,她小年夜接到组建医疗队的通知,年初三已经驰援武汉。
2月2日,湖北省副省长肖菊华在湖北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上透露,截至当晚8点,全国68支医疗队,8130名医护队员先后来到湖北。有些医护人员参加过抗击非典,有些参加过抗击埃博拉疫情。各医疗队到达湖北以后,经过培训,迅速投身到湖北的医疗救治工作中,有的承接了定点医院的几个病区,有的承担起危重患者的救治任务。
曾是军人,又是护士,还是党员,这三个身份让她觉得义不容辞。她写下请战书,就像当年在小汤山抗击非典,在2008年在四川地震中救助伤患。
以下是李晓静的口述:
我小年夜知道要组建这支救援队,大年初三,我就紧急出发驰援武汉,去到了金银潭医院。
我的工作主要是帮我们上海医疗队同医院接洽,还负责医疗队的后勤保障,保障同行队员的个人安全。为此我会不厌其烦地天天叮嘱,不要串门,因为现在我们都已经进病房了,这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其他队友。
在医院里面我也会跟护理部接洽,因为我们医疗队的护士会分配到不同的科室,这样来加强金银潭医院一线的护理工作,但我需要保证医疗队的人都做到了充足的防护,确保我们的人员最终都会安全撤退。
除此之外,也有各种意外的情况需要处理。因为医院离驻地三公里左右,护士早上七点下夜班后,需要乘坐班车,但是我们从隔离病房出来也要花费大段时间清洁、消毒,上车时间就会晚。那些司机也是本地的司机,他们按照要求到点就开车。所以有那么一两次,有两个队员,一看手机发现班车等不及了,步行了三公里回去。
早晨七八点钟天亮了,走回来没问题,但是徒增劳累。
我就跟他们商量,希望增加班车。保证医护人员走出病房,脱衣半小时,再洗澡半小时,出来仍然是有班车的。目前,姑娘们下夜班后的交通能得到保障。
武汉街头空荡荡的夜晚。文中图片均为受访者供图
在我们医疗援助队到达之前,当地的一线护士有时候一天都不回去。他们早晨上了个白班,然后下午五点钟休息到凌晨,夜里又开始上班。长期来看,不规律的作息对于健康影响也很明显。在这种高强度高负荷的状态下,生物钟完全颠倒,今天这样子,明天那样子,更可况还要穿着防护服。
而且金银潭医院基本上收的都是比较重且确诊了的病人,咱们之前看的死亡病例里面都是有基础疾病的,年龄大,病况重,生活又不能自理。那我们护士穿着这么厚的衣服,戴着个眼镜,除了基本的护理外,还要给他们做生活护理,前几天过年的时候,打扫卫生的人都没有,护士还要充当保洁员,打扫卫生。
现在,我们的队员是头天早上8点上到下午2点,第二天再上一个白班,第三天上夜班。
由于我们的到来,金银潭医院医护人员的工作已经缓解不少,至少不用连轴转了。我们是第一批来的,后面还有安徽的、广东的、河北的、重庆的,目前有150个护士,他们增补到金银潭医院的各个科室里,所以蛮缓解压力的。他们现在基本上能保障休息,但是他们也不能回家里去,医院通过附近的宾馆给员工提供住宿,他们就在那里休息。
上海救援队在金银潭医院工作。
即使如此,我们护士负荷依然很大。按照要求来说,进到隔离病房,4个小时就要出来换班,可是如果4个小时就出来,防护服是不够的,目前供应还是紧缺。所以为了节约防护服,可能时间就会被拉长,有的科室,除了时间拉长,人员还会减少。
有个医疗队的男护士告诉我,他里面穿的衣服“一会儿湿了,一会儿干了,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因为他们工作的时间比较长,病人都用无创面罩呼吸机,他也需要帮忙调试。像病毒性肺炎,症状非常重的时候,呼吸困难,氧饱和度降低,我们都给他们上的是无创呼吸机,那肯定要不断地根据病人的呼吸情况给他调节呼吸参数。
而且人一定要在他边上,看着他的呼吸,看着他的状况,不断地调。像我们有一个科室的护士长告诉我,她真的很忙,忙到一进到病房里,就会待十个小时。为什么呢?她就是要一直调呼吸机,调完了这个调那个。通过这样的操作,还是有一些能抢救过来的。
那些护士之前都是在ICU(重症监护室)工作,非常有经验,她们这方面的业务能力也很强。有些病人,最终也都是他们努力抢救过来的。
至于什么时候回去,我们还没有考虑,其实日子无法预计,这种状态就像当年SARS一样,没有具体的日程表,但是那个时候还蛮快的。现在,接收病人的压力依然很大。我们有时候也会跟金银潭医院的护士讨论,我们都希望能尽快结束战斗。
大家齐心协力,都希望尽快结束战斗。
2003年,小汤山医院建成前几天,我作为一名一线护士来到了北京。我这个人,从小就是有很浓的军人情结,当时也是自己主动要求上的前线,自己还写过一封申请书,“作为一名军人,就该上战场,作为一名护士,就该救死扶伤,作为一名党员,就该冲锋在前。”那我恰巧这三项都是,就是要上战场救死扶伤,还要起模范带头作用。
当时我们最开始是在宾馆里,天天就像封闭训练一样。我们要戴三层口罩,上班的时候就一直感觉呼吸不畅,等到下班了,出了隔离区,走在路上,看到路边的一朵小花,我都会觉得生活太美好了。
我那时还是比较年轻,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觉得只要防护到位,我就不会感染,那我就有体力去救病人。当时SARS已经到了一个爆发的顶点,我对它的恐惧并不深,心态是比较乐观的。
那个时候,小汤山的物资很充足,我们做防护也特别到位。全国各地的捐赠,都不断送过去,大家的状态真是众志成城。
现在护士的工作比SARS的时候要难一点,倒不是因为工作强度,而是日常生活中的防护可能比SARS时要难。就像我们走在外面,一些潜伏期患者可能没有症状,但他会把病毒传染给别人。所以大家对日常防控也会有一些心理压力。
除此之外,由于赶上春节快递停发等方面的原因,我们总是觉得防护物资不够用。而且这些东西不够用的时候,大家自己心里也没底。我对其他护士也说过,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防护上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当然,有些相对风险小一点的科室,会省一些,节约一些。
我们自己也带过来一些防护物资。来了这边之后,了解了情况,上海的政府也连夜运了一些防护物资过来,可以稍微缓解一些。
前两天,正好我们有一个队员过生日,在这边问了好多地方都没有生日蛋糕。我还在后勤组里面向人询问,我说我们有个小朋友过生日,咱们这边能不能帮忙,想办法搞个蛋糕来,然后他们好几个人都说找不到。
后来问了一家生鲜连锁店,对方说因为原材料不送货,所以说他们没法提供,而且现在这种状态,交通也不像平常一样。我就跟我们所有的群里边的队员说,有没有人能在这个什么地方找到蛋糕,最后有个小姑娘真的去找了,后来还真找到了。
上海护士在武汉的生日蛋糕。
但如今这种特殊情况,我们不能像平常一样聚在一起给她过生日,于是我们就选择在大厅里边比较开阔的地方,大家离得远远地看一下,拍一张照,给她唱唱生日歌。
给护士过了一个“疏远”的生日。(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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