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的网红与网红的2019

原创： 清华大学清新时报 清华大学清新时报

作者 | 潘懿锟 韩瑞瑞 张岳怡 沈青颜 杨龙 王娜娜 郑可书

责编 | 吴英发

排版 | 马雅宁

养竹鼠、放羊、做黄豆酱；瘦身、抑郁、家暴。当英语教学通过新媒体以别开生面的方式呈现；当镜头透过都市男女光鲜亮丽的外表聚焦其背后的压抑和抗争；当乡村生活吸引了上千万人的目光与向往——我们意识到，时代在改变，网红也成了我们见证时代的一种方式。

这是七位2019年的网红，也是被无数网红记录的2019。

Adam陈老丝

抖音

一个头上裹着彩色毛巾的年轻男生，穿着理工男标配的格子衬衫，没有美颜、没有化妆，不加任何滤镜和特效，只是做着夸张的表情，模仿中国、泰国、日本、印度等不同国家的英语老师，在展示英语作为国际语言的有趣传播现象的同时，也以幽默风趣的方式帮助粉丝学习英语。

这是在抖音上拥有百万粉丝的网红——“Adam陈老丝”，他以轻松风趣的教学风格和包袱频出的英语小视频获得了众多关注，这在一众俊男美女唱歌跳舞的视频中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一个简单平凡、貌不惊人的学长，就像我们每天在校园里擦身而过的普通人一样，但又有与众不同的魔力，让每一个看过他视频的人都能会心一笑，然后暗暗点了“关注”，在每一个辗转难眠的深夜等待着他的更新。

截至12月15日，Adam陈老丝共推出了137条小视频作品，收获了1529.8万的“赞”和139.6万的粉丝。其中包括“容易犯的发音错误”等严肃专业的教学视频，也包括“假扮日本人去餐厅吃饭”等活泼无厘头的日常记录。而陈老丝本人也从戴着黑色鸭舌帽装酷耍帅的嘻哈大男孩儿变成了“不顾形象”挤眉弄眼的模仿达人和非典型英语老师。

在陈老丝获赞最多的一条抖音“泰式英文教学”里，这个浓眉大眼的男生处于手机镜头的“直男死亡角度”，整张脸铺满屏幕，配合挑眉、瞪眼等“Adam式表情”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使粉丝忍俊不禁，在评论区不断刷屏“哈哈哈哈”和“语言天才！陈老丝我爱你！”

陈老丝近期最火爆的视频发布于12月14日四六级考试刚刚结束时，吐槽了四六级听力的晦涩难懂，夸张表现考生听听力时的一头雾水和不知所措，调侃粉丝“这是不是刚考完四六级的你”。陈老丝的粉丝大多是苦于英语学习的大学生，“四六级考试”无疑是备受关注的痛点和热点。

抓住痛点，踩准热点，并不一味躲避粉丝焦虑点，而是以轻松的方式直面它、化解它，看似不经意的嘻嘻哈哈，背后是强大的共情能力。

Adam陈老丝的抖音视频截图

多余和毛毛姐

抖音

粉丝数3300多万，获赞高达3.4亿，官方认证“最佳人气主播”， 多余和毛毛姐可以说是抖音的“实红”网红。视频中为情侣身份的“多余”和“毛毛姐”其实是同一个人，都是由真名为余兆和的92年小伙扮演的。

提到他，网友总会联想到那句洗脑式的贵州方言——“好嗨哟”。2018年10月末，“多余和毛毛姐”凭借发布的视频《城里人和我们蹦迪的不同》一夜爆红，其中的搞笑金句“好嗨哟，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高潮，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被众多明星模仿，一时之间风靡全网，他的粉丝数也因此在三个月内从十几万飙升至2000万。

他的视频风格连贯，通常是一人分饰多角，通过更换假发和服饰等来转换角色。同时又特点鲜明：贵阳塑料普通话，夸张的妆容和表演，魔性的音乐，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金句……这样的“土气”意味着超高的辨识度，能够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余兆 图源：微博

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草根到如今红遍大街小巷的平台头部网红，“多余和毛毛姐”能够获得持续关注的原因还在于视频内容足够“接地气”。情侣吵架，女生追剧、追星，塑料闺蜜情等生活中的琐碎小事都通过夸张化的手法被创作成一个又一个有趣的梗和故事，让观众在搞笑的同时获得共鸣。

在获得了高关注度之后，“多余和毛毛姐”也在通过各种途径巩固自己的粉丝，将流量变现。汤唯、雷佳音和他一起直播，黄晓明、黄绮珊、杨迪和他一起拍视频，他承接的广告从电视节目、手机到各类淘宝店铺五花八门。成名后的多余和毛毛姐并没有像明星一样走向高端，相反，他带着明星们一起体验了一把“土味时尚”。

90后小四的贪吃羊

快手

李富已经29岁了，但仍旧淳朴得像个孩子。在他最近发布的一条视频里，他的脸被寒冷的北风吹出好看的红色。

在快手上，李富的ID名叫“90后小四的贪吃羊”，有75万粉丝。

“给大家看一下啊，看一下我们这里，都是山啊。”李富喘着粗气，“我们这个地方，你们来了之后，都可能走不出去了！”——这是2019年8月份李富上传的一条视频，画面所及之处，黄土高原上的墚墚峁峁起伏连绵，望不到头。

事实上，李富是走出过这些大山的。高中毕业以后，他离开老家山西大同灵丘县，去到了周边的许多城市打工。从服务员到电子厂工人，李富跟着同伴干过许多工作。“但回过头发现农村更适合自己”，李富曾经说。就这么着，2016年他回到了老家，开始了牧羊生活。

李富和他的羊 图源：快手视频

放羊太寂寞，从早到晚只有自己一个人，于是李富把自己的放羊生活发到了快手上。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只羊爆红，红的原因则是这只羊老和他抢吃的。这三年来，这只两个角从耳朵上漂亮地弯过去的山羊从他的嘴里抢去了不少好吃的：蛋糕、酸杏、榴莲、油饼、辣条……视频里李富又气又笑：“这只沙雕！”网友们戏称这一人一羊是对夫妻——嘴里嚼着好吃的，李富和羊一起眯着眼抬着头看着天边，颇为默契。在他的698个作品里，有三分之一的内容都和这只羊有关。

从最初回家牧羊时空空荡荡的山川景色到现在有了自己特色的“贪吃羊”名头，快手记录了一个90后放羊人的青春故事。褪去青涩，李富在快手上也拥有了一间自己的小店，卖一些小米、杏干之类的自家特产。虽然山间放羊时总是一个人，但李富并不寂寞，因为“每天能和数以万计的网友互动，”他还有一只永远“虎视眈眈”的“贪吃羊”。

宇芽

微博

“我说一句话他打我一下，我只要开口他就打我。抓住我的头使劲往墙上一撞。”“每一次被打了之后，我需要花一个星期的时间脸才会好。”“拖着我的衣服拖到另外一个地方，拖到门口那里，然后用他穿着鞋的脚踩我脸，踩我正脸。我甚至能够闻到他鞋底在外面踩过的那些脏的味道。那种侮辱。那种侮辱。”

这是宇芽在一个视频里的自述。她坐在沙发一角，不停地流泪、颤抖，眉眼间流露出痛苦与屈辱。

今年11月25日，“国际反家庭暴力日”当天，她发布该视频，控诉前男友“沱沱的风魔教”（微博名，下简称“沱沱”）在双方交往的一年时间里对她施加的精神控制和家庭暴力。视频迅速引发大众对“家暴”话题的关注。

在此之前，宇芽以“仿妆博主”的身份出名，是papi酱创立的短视频生产机构papitude的签约博主。她把自己化妆成达芬奇、蒙娜丽莎、爱因斯坦等人的样子，都栩栩如生，有人称赞说，“她不是美妆博主，她是艺术家。”

视频发布之前，很少有人知道她的伤痛。无助感在视频公开的监控画面里展示得最为直接。她蜷缩在电梯一角，挣扎着抗拒沱沱的拉扯。最后，她的脚被沱沱一手抓住一只，整个人都被拖拽到电梯之外。电梯门缓缓关上。“我就一直在66楼呼喊求救，特别大声，我用尽了自己所有力气吼，我那个时候就是希望有一个人看到也好。没有。”

从这段关系脱离之后，她决定站出来，说出关于家暴的一切。直到收到其他受害女性的留言、私信，她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女性在被家暴。

根据全国妇联和国家统计局2010年联合组织实施的调查，24.7%的女性在婚姻生活中遭受过配偶侮辱谩骂、殴打、限制人身自由、经济控制、强迫性生活等不同形式的家庭暴力。2018年3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正式实施两周年后，为平妇女权益机构在其发布的报告中称，2016年3月1日到2017年10月 31日这600余天中，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的家暴致死案件有533起，导致至少635名成人和儿童死亡，其中绝大多数是女性。

接受央视采访时，宇芽数次哽咽。“我的视频能够让更多人看到，能够给她们一点力量，让她们不要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弱势者，就应该忍让。哪怕我很微小地发一个声，也许就会不一样。”

她的勇敢得到了回报。视频发布三天后，江北区公安机关发布公告，给予沱沱行政拘留二十日并处罚款的处罚。同时，江北区人民法院向她发出人身安全保护令。

“面对暴力，不要犹豫！不要退缩！”宇芽说。

宇芽 图源：新浪微博

热依扎

微博

2019年8月，从热播剧《长安十二时辰》里走出来的热依扎，穿着低胸吊带装的照片引发了一场微博上言论的轩然大波，很多人说她穿着“不得体”身材“胖了”等等，其中甚至还不乏一些不怀好意的诋毁。但之后她却毫不在意似的发博回复：“对不住！碍眼了！我继续努力减肥。争取重现马甲线，外加赠送八块腹肌。” 同时，她还在该条微博的评论区里补充道：“但还是想说句：女孩，请自信。不论胖瘦，不论美丑，你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做自己，爱自己！这辈子，你是你的主宰。”语气潇洒又直率，或者，用现在微博上常用的形容，带着一种特立独行的“飒”气。

然而从11月份开始，一阵接着一阵涨潮似的微博热搜，再次将这个姑娘送上了风口浪尖。爆炸的导火索是11月1号，热依扎发微博晒出两张声称自己和背后团队用抑郁症来炒作并且发通稿拉踩佟丽娅的截图。热依扎的言辞情绪很是激烈，说自己绝不会做这种“下作事”，截图里的微博账号“颠倒黑白”。

评论里有很多人支持她，觉得她“很刚”，但也有不少人说她“用力过猛”“蹭热度”。

于是，热扎依开始了与恶意“死磕到底”的行动，前后转发了上百条微博言论，在微博这个折叠在现实中亦真亦假的空间里做着言论和情绪的斗争。一时间，舆论哗然，火光烟尘扑面而来。

一些比较理性的看法认为，热依扎本就精神状不佳，不应该一直读这些对她不利的话刺激自己。可热依扎拒绝了回避，她说，自己是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曾经很多次想过就一了百了放弃生命，数不清的辗转难眠的夜晚，被难言的痛苦一刀一刀“凌迟”，但她告诉自己，会越来越好的，比之捂着痛楚让它不见天日，她宁愿撕开流脓的伤疤，这是她自救的方式。

“我不麻木，所以我痛苦。”

如今，面对网络世界泛滥翻滚的戾气，我们或许不应该只有一个热依扎。

热依扎 图源：微博

华农兄弟

B站

“你看，这个好像中暑啦，我去给它抢救一下。”圆滚滚毛茸茸的竹鼠、流水潺潺的小河、自制的纯天然烤架和酱料……一切都带着农村特有的质朴。在华农兄弟走红之前，很多网友恐怕还不清楚“竹鼠”为何物。跟着华农兄弟，观众看着刘苏良一本正经地提起竹鼠，念叨着吃竹鼠的花式理由，好像自己也脱离开城市里密不透风的钢筋水泥，去往无尘的乡村了。

2015年，二人逃离城市，回到赣南老家：胡跃清从大工厂辞去屏幕质检的工作，开始尝试自媒体，刘苏良则从汽车维修厂辞工，操办起竹鼠养殖。2017年，在某个满是烟火气的满月酒席，想要宣传自家竹鼠的刘苏良看到了举着相机的胡跃清，华农兄弟的故事就此开始，笑起来略带羞涩的刘苏良负责出镜，不善言辞的胡跃清负责拍摄和剪辑。他们的走红源于文章开始的那段视频描述，吃竹鼠和吃竹鼠的100种理由激起了网友的兴趣。

现在，两人的设备升级，有了航拍镜头，而内容除去竹鼠也多了可爱的小黑狗、每次在宰杀时都会出现在镜头中的“送终鸡”，网友们还能看到他们串门、摘杨梅、网鱼等日常。他们尝试参加一些农产品活动，偶尔接个广告，给粉丝送脐橙……但你依然能看到，他们的绝大部分视频一如从前：竹鼠、柴鸡、小河、火堆，还有皮肤黝黑、穿着T恤和宽松大短裤、一本正经宣布竹鼠死因的刘苏良。

华农兄弟 图源：微博

镜头前，刘苏良和胡跃清并排坐着。即使做了2两年视频，他俩也没有摆脱面对摄像机的紧张。他们操着口音，凝视着镜头，慢慢地说：

“华是中华的华，农是农村的农。”

“我们养竹鼠，想把农村生活分享给大家，所以叫华农兄弟。”

李子柒

一场雪后，李子柒发布了自制火锅的短视频，炒底料，切肉片，煎蛋饺，隔着屏幕看雪落屋檐，汤暖火旺，一种诗意和静谧自在心中流动。

李家有女，人称子柒。

这位来自四川深山里的姑娘，第一次将古风和美食结合，开创了古风美食短视频类别，她取材农村生活和传统工艺，以中华民族的美食文化为主线，为都市和海外观众展现了一个田园牧歌式的理想化农村生活，因此在网络上爆红。

多数人对她的第一印象是，“没有李子柒不会做的。”

她既做美食佳肴，螺蛳粉、古方红糖、玲珑熟醉蟹、蛋黄酱，龙舟枕头棕、马奶酒、秋梨膏、手工拉面……无论是家常便饭还是八珍玉食，都让人看得津津有味；也擅长传统工艺，蜀绣、古法制墨、羊毛斗篷、蚕丝被、竹床、木活字、构皮纸、汉妆……环球网说她“不仅是奔波劳碌寻常人理想生活的代表，更是中华传统文化当之无愧的传承者”。

在她的视频里，有的人看到了小时候母亲在围场上晒豆子的身影；有的人看见向往的诗意远方；有的人看见传承千年的非遗文化；有人赞叹画面中岁月静好，农村生活古朴精致；也有人细心发现她粗糙的双手，亲耕亲种、担泉水、行山路的辛苦。

李子柒不太网红。她画风纯净，不直播，不搞笑，不说话也很少露正脸，偶尔和上了年纪的婆婆用四川话小声聊两句。她在视频中跑来跑去的忙碌身影，和身后的农家小院，青山绿水融为一体。粉丝爱她，因为“只有看她的视频时心才会静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李子柒在YouTube上有六百多万粉丝，2018年获YouTube运营银牌奖，按照YouTube数据标准，她是国际一线视频博主，比很多知名华语明星更受欢迎。

李子柒 图源：网络

新年的钟声预示着二十一世纪第三个十年的到来。宇芽、李子柒们或许终将淡出我们的视线，但多年后，总会有人想起自己2019在屏幕前的欢笑、感动、愤怒和思考。

凡在过往，皆为序章。

文章图片来自网络

原标题：《新年特辑 | 2019的网红与网红的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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