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声 宋扬（四川）

阳台上的鹦鹉是活跃气氛的高手，初冬安静的早晨总被它们刺耳的啼叫唤醒。

窗外七七八八的鸟儿如一点就着的鞭炮，噼里啪啦爆开了声音，它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彼此唱和。新生的鸟儿扑腾开翅膀，在树林里练习飞翔。许是羽翼未丰，它只是一点一点在树梢上试探。一只骄傲的大鸟舒开身子，朝对面小区的树直端端地弹射过去。如果不是因为距离长了点，它的示范该是多么完美！但半道上几次明显的下坠，它都奋力地挥动着双翅，又一次骄傲地起飞。风就这样把它稳稳“飘”到了对岸的那棵树上。想起家乡鱼塘边的鱼鹰，那是能够在鱼塘斜上方的电线上直线俯冲又直线掠起的武士，眨眼之间，刺刀见红，干净利落，白生生的鱼儿已经掳走。它们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水面上空留下两条入射角与反射角完全相等的射线而已。它们的武器简单到只是一副喙。

扰人清梦的还有一场冬雨。

落在树叶上窸窸窣窣的雨在铁皮雨棚上却敲打出恼人的叮叮之声。当雨棚上的雨滴开始流成一条条不断的线条时，雨棚成了集功放、音响和麦克风功能于一体的扩音器。“叮当……叮当……叮叮叮叮……剥剥……剥剥……剥剥剥剥……”雨已经忙到语无伦次了。雨棚上倾泻的雨线换作雨帘，茫茫天幕里的雨滴也换作了万千条雨线。那线条分明是从天而落，却又像迸射自大地的深处。雨线是天神和地母的信使，雨的声音藏着怎样的偈语？

雨落在水泥的路面，坑洼里聚集的雨水开始顺着地势流淌。雨落下来，溅成一朵一朵的小花，幸运地化身一个个半圆的水泡儿，水泡儿被流水载着开始惊心动魄的丛林历险，也许一根枯草的头尖，也许一只衰老的秋虫的触须都可以让它“嘭”的一声化为乌有。水泡儿的生命如此短暂，它却流浪得那么认真。莫非水泡儿也读懂了史铁生“人生如一条河，对岸不是目的，船也不是目的，目的只在于诚心诚意地流浪”的诗句？

一笼鹦鹉，一只大鸟，一场冬雨。我渴望像它们一样，生命里只有天空与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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