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性格

□王长华

在对一座陌生的城市产生想象之时,人们往往首先通过著名人物、历史事件,以及文学作品来进行联想。

对于重庆,也是这样。

少年时,看过电影《烈火中永生》,读过小说《红岩》,看过《雾都报童》等,满脑子几乎都是江竹筠、许云峰、陈然,以及可爱的小萝卜头和小报童的形象；对于这座城市的认识,以为就是硬硬的石板路、江边潮湿的木楼,以及街上吆喝的报童……

及至到了2004年秋,当我从湖北宜昌登上邮轮,经过三天三夜的航行,终于在朝天门前的江面上仰望这座城市时,才蓦然发现:重庆,原来是一座漂浮在水上的城市!这是因为,时值秋季,连日大雨,长江和嘉陵江水位暴涨,从下游望去,渝中半岛恰好就像漂浮在水上一样!

登岸后换乘公交车,又发现,重庆的城市空间是如此逼仄,高楼林立,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再加上天气炎热,浑身湿热,黏糊糊的,确实对这个火炉子般的城市没有留下什么好感!

促使我对重庆这座城市产生敬意的原因,是宋元之际的一位名将——他,就是时任南宋安抚使的张珏。

当时,蒙元大军在四川的攻势凌厉,四川各地要塞多处已被蒙古大军攻破。面对不利形势,张珏审时度势,派出一支奇军忽袭了元朝东川行院的治所青居城(今四川南充),并乘元军回救之机,派猛将张万率水军由水上入重庆增援。同年夏,趁元朝东、西两川行院矛盾重重、互相观望逗留之机,张珏又派出军队收复了泸州,杀掉降元的原宋将梅应春以及元将熊耳,并俘虏了不少元将家属。在此情形下,元军不得不从重庆撤围。年底,张珏命手下将领王立守卫钓鱼城,他本人入重庆指挥,并迅速收复了涪州(今四川涪陵)。

元军统帅汪良臣率军扭转了不利的战局,再次进攻重庆。

至元十五年(1278年)春正月,张珏派一部宋军出击,被元军杀个干净。元将不花本人也抵达重庆城下,指挥诸将攻城。汪良臣大造云梯、鹅车等攻城器械,亲自冲锋登城。张珏立于城墙,指挥守军激战。混战之中,汪良臣身中四箭,元军未能占得任何便宜。转日,张珏又率军出城,与元军猛将也速答儿在扶桑坝(今重庆以东)激战。汪良臣乘此机会,带兵从后夹击,宋军不支,大溃,张珏率残兵复入重庆城死守。

当夜,宋军都统赵安向元军献城投降。张珏闻讯十分悲愤,率余兵巷战。苦战一夜,张珏只得率几个亲随和家属乘船顺流奔往涪州方向。途中,张珏对战事不利大为愤恨,用斧头砍船打算自沉,船夫夺掉斧头丢入长江中,张珏跳起来想投水被家人挽持住不得死。第二天,万户铁木儿追到涪州,把他捉住送往京师。

在押往元大都途中经过安西的赵老庵,他的朋友对他说:“公尽忠一世,以报所事,今至此,纵得不死,亦何以哉?”于是张珏解下弓弦在厕所中自缢,自尽殉国。

文天祥得知后,甚为感叹,作《悼制置使张珏》诗云:“气战万人将,独在天一隅。向使国不灭,功业竟何如?”

张珏是一位失败了的英雄!虽然重庆最后被蒙古大军攻陷,但他勇武不屈的精神,今天已经内化为重庆的一种性格!

抗战时期,由于中国防空力量薄弱,陪都重庆屡遭日军飞机轰炸。1941年6月5日,日机突然飞临重庆上空,对重庆市区进行狂轰滥炸。位于市中心较场口的十八梯隧道里,当日涌入了上万名躲避轰炸的市民。在这场长达5小时的大轰炸中,由于隧道里空气不畅,大量毒瓦斯和二氧化碳无法排出,导致大量市民窒息身亡。据资料记载,抗战期间,日军飞机对重庆的大轰炸,长达5年半之久,共计空袭218次,出动飞机9513架次,遇难者达11889人,炸毁房屋17608幢。而其中的较场口惨案,最为惨痛。

诗人张作谋用诗歌记载了这一凄惨景象:呜呜长笛迭相催,四面红光缪不开。空谷爆声掀地起,满江烽火接天来。藏舟有壑殊难固,射日无弓剧可哀。莫向浮屠关下望,人民城郭尽成灰。

在这样惨重的伤亡和损失之下,重庆在整个抗日战争期间还为抗日前线输送了96万名战士,其中有确切牺牲记录的1297人,受伤913401人,让这座“英雄城市”有足够的理由自豪。

侵华日军的大轰炸,非但没能让重庆人民屈服,反而“愈炸愈强”。面对敌人的入侵,重庆人民表现出来的抗战精神、爱国主义和民族精神,至今都值得我们研究和弘扬。

这是我对重庆产生崇高敬意的另一件历史事件。

要彻底了解重庆的性格,只有走进民间和市井。

火锅,是重庆的一张名片,自不待言。而近年来,一碗小面,竟然也火遍了大江南北,大有和闻名全国的兰州牛肉面一争高下的架势。其实,和牛肉面离开兰州就不正宗一样,小面离开重庆,也就不是山城的味道。小面的味道来自于汤料,浓浓的汤汁,才是小面的秘诀,才能体现重庆这座平民城市的特色。而全国各地连锁店里的小面,则清汤寡水,味道不足,怎能和正宗的重庆小面相比呢?

重庆直辖才二十来年,但她已迅速成长为二线城市中的名列前茅者,这必定要归功于重庆人性格中的那种不甘人后、吃苦耐劳以及坚忍不拔,还有那率直火爆的脾气!这种从远古流传下来的巴人精神,今天已经积淀在重庆人的血脉之中,成为推动重庆勇往直前的一种精神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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